武紹斌帶回來一斤肉,“早賣沒了,肉骨頭都沒了,就這一斤還是張叔自留的,我硬要的?!?/p>
袁愛英淡定把肉票和錢收起來,老二是黑戶,自然沒有份額,她一個月兩斤肉票,袁紹斌一斤,雯雯三兩。
所以家里這肉還真算得上是稀奇東西。
這不,袁愛英放了大把的蒜苗爆炒好剛端出來幾人就流口水了。
“端菜?!?/p>
武紹雯也起身,袁愛英沒有攔著。
武紹斌愣是伸手捻了一塊兒進嘴里才起身去廚房。
他媽今兒真下血本了,白花花的大米飯,一點粗糧沒摻,還有炒雞蛋呢!
袁愛英伸手給武紹雯夾了一筷子肉,“歡迎雯雯回家?!?/p>
武紹雯臉蛋紅撲撲的,“謝謝媽...”
“快吃,吃慢了一會兒就沒你的份兒了?!?/p>
武紹忠和武紹斌跟狗似的,只差趴在桌子上生啃了。
也是,自從大閨女打電話回來說要離婚,袁愛英已經(jīng)快兩禮拜沒做肉了,沒心思吃,可不是把兄弟倆愁壞了嗎?
武紹忠吃完飯一抹嘴就想走,“媽...你答應(yīng)我的...”
袁愛英指指桌子,“把碗收了洗了,灶上有熱水?!?/p>
武紹忠不可置信的指指自己,“我?我洗?”
袁愛英點點頭。
武紹斌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還沒徹底展開,袁愛英的下一句話就將他擊的粉碎。
“以后家里的碗你們兄弟倆輪流洗,一人一天。每頓收了馬上洗,不許堆到晚上一起洗。等開春了雯雯手上的凍瘡不怕水了,就你們仨一起輪流?!痹瑦塾⒌ǖ暮瓤诓?。
“不是,媽!咋會讓我洗碗了?”武紹斌不理解,他長這么大就沒洗過碗,怎么突然要他洗碗了?
“我該你的?上班掙錢養(yǎng)你不夠下班回家還要伺候你?你是手不行還是腳不行?以后你們倆只要在家待一天,就給我輪著來。
不想洗也可以,按著市場價給我發(fā)工資,我就不要你們洗?!?/p>
武紹忠點點頭,“成,我洗,媽,你答應(yīng)給我的十塊錢...”
袁愛英掏出一張熱乎的大團結(jié)拍在桌上,“洗碗?!?/p>
“得勒!”
“媽,我的錄音機呢?加上大伯那給的,你再給添個幾十塊就行了?!?/p>
少年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都笑彎了,他可算能擁有一臺錄音機了!
武紹忠連忙豎起耳朵。
袁愛英面無表情,“在你大伯家你幫忙了?還好意思要錄音機,臉呢?”
“不是,媽你不帶這樣的?!?/p>
“你工業(yè)券都沒有,你要什么錄音機?”袁愛英淡淡的。
武紹斌湊近她低聲開口,“媽,我有門道!我那幾個有錢哥們兒能幫我搞到!錢準備好就行。”
說起這個袁愛英就想笑。
這個孽子,上不尊老,下不愛***鳴縣那幾個高戶子弟一點看不上他,偏偏他融不進去的圈子硬要融。
要說武紹斌的終極理想,那必然是當一個吃喝嫖賭樣樣不愁的蛀蟲,這幾個人那完全就是他的榜樣。
只看得到人家揮金如土,看不到人家要學歷有學歷,要涵養(yǎng)有涵養(yǎng)。
所以,武紹斌被騙了,兩百多塊都被那群公子哥騙走了,轉(zhuǎn)手就當著他的面把錢給了一個賣花的小姑娘,兩百多塊,在這個時候是多大一筆款項。
那個時候,袁愛英正在張羅武紹忠和趙浪花的婚事,大閨女又鬧離婚,分身乏術(shù),壓根兒沒空理會他。
被幾個人當狗一樣耍弄,武紹斌喝酒的惡習就是那個時候染上的。
袁愛英倒要看看,這輩子她不給錢了,他還能不能十八歲就給她拎個懷孕的兒媳婦回來。
袁愛從記憶里脫身,似笑非笑,“武紹斌,說你是豬腦子都侮辱豬了。你知道,現(xiàn)在黑市一張工業(yè)卷炒到多少了嗎?”
武紹斌搖搖頭。
武紹忠開口,“三塊?!?/p>
“多少?”武紹斌跳起來,“三毛還是三塊?”
“三塊,”武紹忠也笑著看著他,“老三,一臺錄音機,少說幾十張工業(yè)券,你要拿二百多塊出去,那都不夠買工業(yè)卷的?!?/p>
袁愛英低頭在賬本上寫寫畫畫,“紹斌,你奶奶這么疼你,她要是手上有這么多工業(yè)卷,她是給你這個乖孫子買你那沒用的錄音機,還是倒賣了把錢藏起來?”
武紹斌眼睛亮了,“咋?我奶有??!”隨即他又清醒過來,“媽,你別逗了,奶能給我?指定拿去倒賣呢!”
袁愛英抬頭似笑非笑的的看著他,“原來你也知道值錢?。磕隳菐讉€哥們兒,是你爹啊還是你娘???幾百塊的工業(yè)卷說給你就給你了?”
武紹斌語塞,半天才支支吾吾的,“那...那是他們有錢?!?/p>
武紹忠笑笑,“再有錢那也是好幾百塊,老三,媽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你在那幫公子哥里是什么地位你是一點自知之明沒有?。窟€幫你搞工業(yè)卷,笑不笑人?
今天媽不說你都過不去,兩百多塊,趕上媽大半年的工資了,回頭讓人全部撬走了,你真當自己是小少爺呢?”
武紹斌臉漲得通紅,他一拍桌子,“媽!大姐要離婚,老二偷偷跑回來關(guān)我啥事兒啊?把我也牽連上了?我告訴你,要么給我買臺錄音機,要么,我這輩子都不回來了!”
武紹斌說完,轉(zhuǎn)頭就跑出大門了。
武紹忠連忙看向袁愛英,眼里滿是試探,“媽...我去追回來?”老三真要買了錄音機,他鐵定要鬧。
“你要敢去你也別回來了。對了,把武紹斌的行囊給我收拾出來,明兒我找他街上那些混混朋友給他送去,別在家里臟地兒。”
袁愛英說完,牽著武紹雯回屋了。
武紹忠傻眼了,真不讓去???他媽也不是開玩笑的模樣,那不是她幺兒嗎?平時寶貝的跟什么似的。
武紹忠想起櫥柜里留出來的半碗肉,想來想去還是去灶房刷碗去了。
袁愛英在屋里教武紹雯寫字,她腦子在不停轉(zhuǎn)動,還有兩年知青就大批量反城了,屆時許多東西會有變動。
比如投機倒把變個個體營業(yè)戶,比如77年恢復(fù)高考,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百廢待興的時候。
她以前念的是教會學校,后來新中國成立以后,學歷辦了相關(guān)手續(xù)后不過是中專文憑。
袁愛英眼眸里一片深沉,還有兩年時間。她要參加高考,她想往上升職稱,唯有不斷提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