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瑤退后一步,行禮:“奴婢該死。”
姜美人擺擺手:“算了,也不是故意的。”
她打量扶瑤:“你是哪個宮的?看著眼生。”
“奴婢是太和殿的宮女。”
姜美人眼睛一亮:“太和殿?那你一定常見到陛下吧?”
扶瑤心里咯噔一下,來了。
“奴婢只是在外殿伺候,不常見到陛下。”
“哦……”姜美人有些失望,“我還想問問,陛下最近喜歡什么呢。”
她絞著帕子,小聲嘀咕:“陛下都三個月沒翻我牌子了……”
扶瑤垂著眼,假裝沒聽見。
“你叫什么名字?”姜美人又問。
“奴婢扶瑤。”
“扶瑤啊……”
姜美人想了想,從腕上褪下一個玉鐲子,“這個賞你,日后若有機會,在陛下面前替我美言幾句。”
扶瑤沒接:“奴婢不敢。”
“拿著。”
姜美人硬塞進她手里,“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她說完,帶著宮女走了。
扶瑤看著手里的鐲子。
成色一般,值不了幾個錢。
她嘆了口氣,揣進袖袋。
回屋的路上,又遇到兩個妃嬪在亭子里說話。
一個穿著水藍色宮裝,氣質清冷;另一個穿著鵝黃色,眉眼嬌俏。
扶瑤本想繞路,卻聽見她們提到“太和殿”。
她腳步一頓,躲到樹后。
“聽說昨日太和殿又死人了?”
“是啊,試菜的小太監,被毒死的。”
“陛下沒發火?”
“怎么沒發,柳貴人都被打入冷宮了。”
“活該,誰讓她作死。”
“你說,陛下會不會遷怒我們?”
“誰知道呢……”
“我們后宮姐妹們這幾年連陛下衣角都沒碰過,更別說侍寢!”
兩人唉聲嘆氣了一會兒,話題又轉到別處。
扶瑤悄悄離開。
回到住處,她坐在床邊,把今天聽到的、看到的在腦子里過了一遍。
柳貴人下毒,容妃可能摻和,姜美人想爭寵,其他妃嬪惶惶不安。
而周時野……
他真的像宮里傳說喜男風,厭女癥,要不然這幾年一個女人都沒睡過?
他好像根本不在乎后宮這些破事。
他在乎的,是江南水患,是國庫空虛,是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
扶瑤忽然覺得,當皇帝也挺累的。
既要防著前朝的大臣,又要防著后宮的妃子。
睡個覺都得裝睡試探宮女。
她躺回床上,盯著帳頂。
還有九年零十一個月。
熬吧。
總能熬到出宮的那天。
她閉上眼,迷迷糊糊又要睡過去。
忽然,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扶瑤!扶瑤!”
是小蓮的聲音。
扶瑤坐起身:“怎么了?”
小蓮推門進來,臉色煞白:“陛下……陛下傳你過去。”
扶瑤心里一沉。
“現在?不是休沐嗎?”
“冷公公親自來的,說陛下頭疼,指名要你去按。”
扶瑤認命地爬起來,穿上鞋。
“走吧。”
夜色又深了。
宮燈在風里搖晃,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
奍心殿里,周時野正靠在榻上,閉著眼,眉頭緊鎖。
冷公公使了個眼色。
扶瑤上前,伸手按在他太陽穴上。
力道適中,緩緩揉壓。
周時野沒睜眼。
【這頭疼病又犯了……太醫院那幫庸醫,開的藥一點用都沒有。】
他心底煩躁,卻忽然感覺一雙微涼的手按上來。
力道不輕不重,穴位拿捏得正好。
頭疼漸漸緩解。
他緊繃的肩背松了些。
【這小宮女手法確實不錯。】
扶瑤聽見這心聲,手下動作不停。
按了約莫一刻鐘,周時野忽然開口。
“你會醫術?”
扶瑤手一頓,心里罵開了,都說了N次會點醫術,你大爺的能不能記住?
她嘴上:“奴婢略懂皮毛。”
“皮毛?”
周時野睜開眼,側頭看她,“那你說說,朕這頭疼,是什么毛病?”
扶瑤沉默片刻。
“陛下是積勞成疾,肝火旺盛,加上思慮過重,導致氣血不暢,阻塞經絡。”
周時野挑眉:“說得倒像那么回事。”
他重新閉上眼:“繼續按。”
扶瑤繼續揉按。
殿內安靜下來,只有燭火偶爾噼啪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周時野呼吸漸勻。
像是睡著了。
扶瑤動作放輕,正準備收手,卻聽見他呢喃了一句。
“……別走。”
她愣住。
周時野沒睜眼,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大,卻不容掙脫。
扶瑤僵在那兒。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
半個時辰了,狗男人卻沒有放開的意識,扶瑤身體半僵已經換了好幾個姿勢了。
扶瑤心里已經翻了一百零八個白眼了:大哥,你睡得挺香,老娘手腕快麻了。
她試著輕輕抽手。
周時野眉頭微蹙,握得更緊了。
【……煩。】
他心里嘀咕一聲,呼吸卻依舊平穩綿長。
扶瑤認命地嘆口氣,另一只手繼續給他按太陽穴。
燭火噼啪,殿內安靜得能聽見窗外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周時野的手指終于松了力道。
扶瑤趁機抽回手,活動了下發僵的手腕,躡手躡腳退到殿門口。
“陛下睡著了?”冷公公低聲問。
扶瑤點頭。
“你在這兒守著。”冷公公吩咐,“若陛下醒來要茶要水,機靈點。”
“是。”
冷公公帶著兩個小太監退下,殿內只剩扶瑤一人。
她靠著門框,看著榻上沉睡的周時野。
燭光在他臉上跳躍,勾勒出深邃的輪廓。睡著了倒顯得無害,甚至……好看到犯罪。
扶瑤搖搖頭,把這念頭甩出去。
好看有什么用?砍人時候的瘋勁能嚇死鬼。
她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夜風灌進來,帶著初夏草木的味道。
遠處傳來打更聲。
三更天了。
扶瑤打了個哈欠,眼皮開始打架。
不行,不能睡。
萬一暴君半夜醒來看見她在打瞌睡,指不定又要發什么瘋。
她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齜牙咧嘴。
“水……”
榻上傳來沙啞的聲音。
扶瑤一個激靈,趕緊去倒茶。
茶水已經涼透了。
她猶豫了下,從空間里偷渡出一瓶礦泉水——
包裝早撕了,倒進青玉茶盞里。
“陛下,茶。”
周時野半撐起身,接過茶盞一飲而盡,眉頭皺起:“涼的?”
“夜深了,奴婢怕熱茶驚了陛下。”扶瑤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