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看向了“父親”,“母親”,還有站在門口,等著為門外女友開門的“妹妹”高溪。
他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我們所住的這個小區(qū),這幢樓,叫做什么?”
很奇怪的事情,同樣在這個小區(qū)住了十幾年,高天對小區(qū)的名稱卻絲毫沒有印象。不僅如此,在他進入小區(qū)之后,這里的一草一木,居民樓外形,對于他都充滿了深深的陌生感。
母親仍然樂呵呵搖了搖頭:
“你遺忘的太多了,阿天。
“這個小區(qū),叫做仁獲小區(qū)啊。這幢樓,自然也叫做仁獲樓。”
仁獲。
仁獲。
仁獲。
仁獲倒過來,不就是或人么?
活人!
活人公寓!
高天一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究竟是什么時候中招的。
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認知產(chǎn)生了障礙,在一股神秘力量的干擾下,他自愿走入了活人公寓!
就是那個伽藍社聊天群中,群主把自己用戶名改成的“活人公寓”。
高天曾經(jīng)推測,伽藍社的群主在活著時候,也誤入過活人公寓,并且當(dāng)時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活人公寓事件。這也是他作為獵鬼人生涯解決的最難的靈異事件之一,所以他把活人公寓設(shè)為了自己名字和代號。
但是伽藍社群主已經(jīng)死了,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鬼,不是獵鬼人。再加上同樣為鬼的活人公寓是殺不死的,永遠無法徹底解除。所以現(xiàn)在卷土重來了。
自己為何會懵懵懂懂進入活人公寓?眼前的“父親”,“母親”,“妹妹”,大概率根本就不是人,它們是鬼,偽裝成自己家人,并且不斷通過語言、暗示,將錯誤的記憶灌入自己腦海!
如果高天的意志稍微不堅定那么一丁點,真的很可能接受“間歇性記憶障礙”這樣的借口,一步一步,接納這一家四口的設(shè)定。
轟地一聲,高天的腦子像是快要溺死的人突然被托舉出水面,無數(shù)新鮮的信息向他洶涌而來,大腦幾乎就要爆炸了。
他想起來了,他真正的父母,早在自己十歲那年因為一場火災(zāi)燒死了。
他是獨生子,更沒有兄弟姐妹,甚至連表兄妹都沒有。
難怪,父親、母親,還有妹妹的臉,全部都是陌生的。
因為高天根本沒有母!
那場大火之后,高天就成為了一個孤兒。幸好,他真正的父母是兩個科學(xué)家,留下了一項基金會,每個月都會給他打過來一份生活費。
父母生前所住的大學(xué)教師宿舍,也早就到期被收走了。所以高天才會不得不搬到校外租一套新的房子。
至于他為何會復(fù)讀,只是正常的高考失利。高天并沒有遺傳父母的好腦子,從小到大都是學(xué)習(xí)天賦平平的人,光是考上一個985都是千難萬難了,清北復(fù)交這個級別,更是想都別想。
假的,全部是假的,滿屋子的獎狀是假的,日志是假的,妹妹是假的,父母是假的,外面瘋狂敲門的“女朋友”更是假的。
他大腦中真正的記憶,一直處于一種“被屏蔽”的狀態(tài)。讓他記憶中多處處于空白,就是為了方便鬼給他植入編造好的記憶。
說實話,從自己開始渾渾噩噩,主動走入活人公寓,什么時候開始的?
就是看到了那張詭異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向自己笑了一下吧……
就是那個時候,自己的意志和記憶已經(jīng)受到了污染,開始產(chǎn)生了第一個錯誤的記憶點,主動走到了活人公寓的四樓,并把這里的鬼當(dāng)成了自己“家人”。
幸好,高天足夠堅定。他堅信自己的記憶力沒有出問題,堅信錯的人一定不是自己。那股神秘的力量,始終無法將這段虛假記憶強行灌入他的大腦。
那么問題來了,就算高天已經(jīng)知道眼前的“家人”根本不是人,他下一步應(yīng)該又要做什么,才能擺脫他們。
現(xiàn)在一定要冷靜,不要撕破臉皮,更不要透露出自己想起來的信號。
這些扮演成家人的鬼,目前還是這么和善,愿意和他好聲好氣說話,完全是因為他們覺得快要成功了,快要同化高天了。
如果鬼發(fā)現(xiàn)它們的記憶灌輸徹底失敗了,會不會撕破臉皮、不再裝了,直接了當(dāng)把高天殺了?
到底該如何找到一個合理借口,離開這個溫馨的一家四口?
更棘手的是,就算找到了借口也出不去門外又來了一個新的鬼,扮演的是高天的女友李星,還在堵著門口不停敲。不要說從門口出去了,當(dāng)務(wù)之急是不要讓外面的鬼進來吧。
“高天,你想起來了么。
“李星被關(guān)在外面太久了。她的脾氣可能有些暴躁。”
門外的那個東西,仿佛因為太久沒有人開門,原本輕輕溫柔的敲門聲,開始逐漸狂暴化。如同鐵錘一樣的拳頭一下一下重重砸在了鐵門上,震得整個房間都開始震動起來,餐桌上的餐具都相互碰撞發(fā)出了金屬撞擊聲。
這真的是人類可以達到的效果?
母親看著自己,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起變得陰惻惻起來。仿佛在觀察高天臉上的表情,看他是否真的已經(jīng)被說服了,還是有點回憶起了什么。
既然已經(jīng)知道所謂的“父母”、“妹妹”都是鬼,那高天也不需要對他們手軟了。
心中最后一絲顧慮被摒棄,毫不猶豫,發(fā)動了骨灰盒中碎臉鬼的能力。
他選擇復(fù)制的,是“妹妹”的五官。
再加上前兩次在走廊、書房的對視,高天已經(jīng)集齊了“妹妹”三個五官,再拿到兩個,就可以直接復(fù)制她的殺人規(guī)律,為自己所用。
碎臉鬼能力的上限,是拿到三個鬼的規(guī)律。現(xiàn)在拿到了一個記憶鬼,還剩下兩個空位。
而就在此刻,他看到了家門口防盜門,也因為某個不可名狀的瘋狂拍打,鐵皮之上竟然硬生生出現(xiàn)了一個個完整的手型。看來外面那個東西真的徹底暴怒了,演都不演了,區(qū)區(qū)一扇鐵門恐怕很難攔住“她”的進入。
“天天,你臉色怎么了?
“這么難看,而且你的五官……好像有些變化。”
此刻,“母親”也一改往常的溫柔,摁在高天肩膀上的手青筋暴起。高天只覺得那股壓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大到不可思議,仿佛在擔(dān)心自己逃跑。
很好,不演了,全部不演了。
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復(fù)制“妹妹”五官,高天魚死網(wǎng)破,一個“父親”,一個“母親”,兩人目光交匯在自己身上時,高天直接和他們完成了對視,復(fù)制了二老的五官。
三個人的五官,一起出現(xiàn)在自己臉上,并未出現(xiàn)排異反應(yīng),反而相處的意外融洽。
高天隨即心中明白,無論是眼前的“父親”、“母親”還是“妹妹”,其實都是同一個鬼假扮的。它一個人分飾三角,在這里扮演三個角色的溫馨生活,把高天耍的團團轉(zhuǎn)。
而現(xiàn)在,高天和“妹妹”對視三眼,和“父母”各對視一眼,竟然無意中直接湊齊了這個鬼的5次五官,成功激發(fā)了碎臉的能力,偷走了對方的能力。
這個鬼,就姑且叫它為記憶鬼。
記憶鬼的能力很簡單,可以通過語言、環(huán)境、肢體動作,向著被害人的心中灌入虛假的記憶。
不同人的精神抗性不同,對于記憶鬼的抵抗能力也不同。像是高天這樣,就是異常強韌,無論“妹妹”拿出多少證據(jù)說明他得了失憶癥,哪怕高天始終想不起自己記憶出現(xiàn)空白的原因,他都沒有屈服。
換做普通人,在面對那一屋子獎狀和自己寫下的日志,哪怕意志出現(xiàn)一瞬間的動搖,都可能被記憶鬼抓住破綻,趁虛而入灌入越來越多的虛假記憶,最終徹底被同化。
收獲了這個殺人規(guī)律的高天,知道他必須行動了,若是外面那鬼進來了,必死無疑。
對方是純粹的數(shù)值鬼,沒有任何殺人規(guī)律,光是這一巴掌就可以拍死自己。
眼看著“高溪”再度伸出手,準(zhǔn)備打開本來就布滿了鐵手印的防盜門。高天急中生智,大叫道:
“喂,難道你們忘記了,李星去年夏天已經(jīng)死了?我們當(dāng)時參加完葬禮,坐出租車回家的。當(dāng)時哭得最傷心的人還是你,高溪。
“你再通過貓眼看一眼,外面那個人真的是李星么?”
只要故事編造的足夠合理,暗示足夠豐富,就能夠篡改對方的記憶。
記憶鬼的能力,不僅對人有效,對鬼同樣有效,只是不知道對記憶鬼本身有沒有效。
聽到高天這么一說,站在門口的“高溪”手雖然搭在門把手上,但是明顯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你在說什么啊,老哥,李星是什么時候死的?
“我怎么完全沒有印象,你不要胡說八道騙我。”
她遲疑的動作,暴露了,記憶鬼的能力居然對本身也有效果。
高天要修改鬼的記憶!
他張口就來,乘勝追擊:
“你忘記了高溪,當(dāng)時是你逼著李星,要她下河去教你游泳,結(jié)果游到一半你的腿開始抽筋,李星拼盡全力把你拖到了岸邊,自己卻沒有力氣沉入河中。
“當(dāng)時撈尸船就出動了好幾艘,從天亮打撈到天黑,才終于把李星泡的發(fā)白的尸體撈上來。
“當(dāng)時你撲倒在我的懷里,哭到失聲。你說是你害死了李星,她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一定會在今年夏天回來找你報仇索命的。
“現(xiàn)在你再看看,門外站著的那個李星,到底是不是你記憶中的李星。
“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