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駕駛座上的女孩驚愕捂住了櫻桃小嘴，恐慌地用眼角看了看身邊趙強。現(xiàn)在她最擔(dān)心的事情，恐怕是男友會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滅口吧。

被高天這么一說，趙強臉色也有些變了：

“姓高的，你不要信口開河，我什么時候……”

高天懶洋洋地打斷了他的話：

“是啊是啊，你絕對沒有，在她和別的男人打電話的時候，從背后一鐵鍬砸暈她；絕對沒有在我路過時，威脅要殺我全家讓我?guī)湍阋黄鹜诳樱唤^對沒有在她半截身子入土了，突然手腳又動了起來，你不得不補了好幾鏟子；你絕對沒有給我轉(zhuǎn)了五十萬塊錢，讓我閉嘴的封口費；你這些年睡得都是安穩(wěn)覺，絕對沒有夢見她滿臉鮮血，在夢中來找過你……”

接下來，高天不給趙強思考的機會，一口氣就說出了好幾個細節(jié)。比如說那天的天色怎么樣，趙強用的是什么牌子鐵鍬，校服下面穿的是什么奢侈品。

記憶鬼的效果開始發(fā)動了。趙強越是想要反駁高天，越是忍不住深究他口中的種種細節(jié)，越是容易把自己繞進去。

越是回憶，越覺得高天說的是真的。到最后，趙強做賊心虛，居然自己腦補出了更多細節(jié)，徹底繞進來了。

歷歷在目，過去的事情被他徹底“回憶”起來了，趙強額頭滲下冷汗，一雙三角眼死死盯著眼前的高天。恨不得自己當(dāng)場再找一把鐵鍬出來，把唯一知情的高天也給現(xiàn)場埋了。

不對，現(xiàn)在自己的女友也知道了，這世上知道自己秘密的人越來越多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趙強氣急敗壞打斷了高天的話，

“我不是當(dāng)年給過你五十萬了？這不是一筆小錢了，你還要怎么樣？

“是不是缺錢了？欠債的話，討債隊那里，我?guī)湍銛[平。缺錢的話我給你介紹一份清閑的工作，鐵飯碗。

“姓高的，你不要想著拿這件事情吃定我一輩子。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我找個人再把你擺了，直接跑路去國外。”

看他兇神惡煞的模樣，不是開玩笑的。趙強不是有頭腦會偽裝的人，他想做什么事情，會清清楚楚直接說出來。

高天拍了拍趙強的背，示意他放松一點：

“不要肌肉繃得這么緊，強哥。我不是那種會因為一件事情敲詐你一輩子的人，更何況我也不在乎錢。

“一開始就說的清楚，你替我找一個人，找到這個人之后，我們兩人就一筆勾銷了。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我會爛在心里，你就當(dāng)不存在我這個人好了。”

他將透明袋中的黃色指甲片，再度塞給了趙強：

“這個人已經(jīng)死了。這是他殘留下的DNA，幫我找到他生前的所有資料。

“我知道，你們家開過許多討債公司，一向以口碑良好著稱。在圈子里很有影響力。

“傳說，曾經(jīng)有一個孤兒欠了高利貸。這個孤兒都已經(jīng)五十多歲的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你們?yōu)榱俗屗軌蜻€債，居然硬生生把他七十多歲的老爹從養(yǎng)老院找了出來。

“這么強大的找人能力，只是幫我找一個人，不過分吧。”

趙強臉色陰晴不定，三角眼死死瞪了高天許久，才極其勉強地伸出手，將透明袋放入到自己外衣口袋之中。

“什么人，死了多久了？你找他做什么？”

高天回答道：

“死了大約七年了，男性，名叫許淵。小學(xué)讀的是虹龍小學(xué)。

“我找他什么事……因為死后變成了一個鬼，一直糾纏著我不放。”

聽到高天這么幽默的話語，副駕駛座上的女生在這么緊張氣氛下，都噗嗤一聲笑了。

趙強臉色極其陰沉，但還是勉強點了點頭：

“好了，你不想說出和他的恩怨，那就算了。

“加下我的號碼吧，大約一星期之后，我會找你聯(lián)系。”

高天點了點，知道這件事情就這么搞定了。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

記憶鬼的能力，對于活人，還有有智力的鬼，真是好用到無法形容。

另外，他知道自己“喚醒”了趙強的回憶，趙強現(xiàn)在已經(jīng)恨得自己牙癢癢，一有機會一定也會送自己上路。

對于這種心狠手辣的人，干掉一個人，干掉兩個人，又有什么區(qū)別。

不過高天真的無所謂，他是混靈異圈的，還怕這些黑道。在和趙強交談的時候，兩人無意中對視上的次數(shù)為四次，也就是說高天發(fā)動碎臉鬼的能力，已經(jīng)竊走了趙強臉部四個拼圖了。

再來一次，高天心念一動，趙強當(dāng)即暴斃身亡。小強子現(xiàn)在是死人活人，已經(jīng)全在高天一念之間。他本人卻還不知道。

就在高天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車上的趙強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了高天的背影：

“喂，這周日，曹華的葬禮，你去不去？

“讀書的時候，每次考試都是他給我發(fā)答案。我趙強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還是記得他的好。這次他走了，我準(zhǔn)備過去給他隨點禮。

“我記得你和他的關(guān)系也不錯吧。”

高天背影站在了原地。他聽到心臟凝固成石頭，血液像是脫韁野馬狂奔的聲音。

曹華……死了？

這里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為什么連在一起，他反而聽不懂了。

開玩笑的吧。老曹，三天之前還在滿嘴油膩，和自己通話。

一定是開玩笑的吧。

高天慢慢轉(zhuǎn)過頭，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嘴中傳出。聲音遙遠的像是來自另一個星際：

“曹華，死了？

“你確定嗎？”

趙強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像是對高天質(zhì)疑他的話十分不滿：

“你TM這是什么意思，覺得我拿同學(xué)的死和你開玩笑？

“大概就在兩天前死的，在實習(xí)單位加班，聽說其他同事都走了。第二天到來之前，看到曹哥躺在辦公位上，尸體都已經(jīng)發(fā)臭了，送到醫(yī)院搶救的必要都沒有了。

“有些奇怪的是，他桌子正前方的那個電腦屏幕也炸了。像是曹華在臨死之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一拳打爆了電腦屏一般。

“死因是心臟病發(fā)作，唉，這小子讀書的時候就太拼了，每天學(xué)14個小時。那時候我就勸過他，你都年級前五了，保送那個什么911大學(xué)。你學(xué)個JB學(xué)，要和我一樣，去去酒吧，泡泡妹子，享受校園生活。”

高天心里很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是他害死了曹華。

他已經(jīng)可以想象出當(dāng)時的畫面。

大約在實習(xí)單位，其他同事都走之后，曹華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想起“義子”委托自己的事情，于是他打開了鏈接，通過熟練的網(wǎng)絡(luò)技術(shù)，很快就恢復(fù)了被刪除帖子的備份。

但是他沒有想到，他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許淵發(fā)布的那個帖子，里面可能有些靈異事件的模因污染，也有可能，一開始就是許淵設(shè)下的陷阱，用來獵殺那些企圖追蹤伽藍社秘密的人。

誰又知道呢，無所謂了。

曹華死了，死因是心臟病復(fù)發(fā)。

電腦屏幕之所以被燒出了一個洞，高天估計，是厲鬼真的順著網(wǎng)線爬出來，鎖定到他了。

不管如何，導(dǎo)致他死亡的直接原因，是自己委托他恢復(fù)那個靈異帖子。

這就是將普通人卷入靈異事件的下場。在面對厲鬼時，生活在正常世界的人類就像是螻蟻，根本沒有任何自保能力。

這是高天第一次明白這個膚淺的道理，卻是以他的朋友性命為代價。

高天感覺自己的靈魂離開了頭蓋骨，越飄越高。罪孽感像是巨大的山丘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現(xiàn)在的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行動起來似被線提著，根本沒有自我意識。

高天麻木地掏出了手機，對準(zhǔn)趙強：

“葬禮我不去了，我身上還有22萬7千6百51塊3毛。這些錢，你去葬禮的時候，到時候幫我轉(zhuǎn)交給曹華的家屬。”

趙強這個人壞歸壞，但是真不至于貪污高天這么點錢。他每天去夜店發(fā)小費就要發(fā)五位數(shù)了。

趙強點點頭：

“知道了，會轉(zhuǎn)交給他的。

“你轉(zhuǎn)的錢，怎么還有零有整呢。算了，我自己再貼一點，到時候給他的父母轉(zhuǎn)過去五十萬，就算是我們兩個一起出的錢了，你看如何？”

高天沒有繼續(xù)和趙強聊下去的心思，僵硬地轉(zhuǎn)過頭，一步步向著馬路的反方向走去。

他害死了曹華，是他害死了曹華。

……

回到活人公寓之后，高天用僅剩的力氣躺在了床上，頭腦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難怪曹華在微信上突然不理自己了，因為他兩天前就已經(jīng)死了。

但是這反而堅定了高天找到許淵真實身份的決心，否則的話，曹華的死就算是完全白費了。

除了趙強這條線，必須再找一個電腦高手，挖出許淵留下的那個帖子的備份。

但是，這一次的帖子恢復(fù)，必須在活人公寓中進行。這里能壓制所有厲鬼的能力。否則的話，也只會造成第二個曹華的悲劇。

就在高天還在思考著的時候，四樓樓上的方向，再次傳來了奇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