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林瀟瀟瞇眼打量了一番那守衛(wèi)——賊眉鼠眼,一看就是油滑之人。
稍作思忖,決定在這守衛(wèi)身上賭一把。
她垂首碎步趨近角門,果不其然被守衛(wèi)厲聲喝止,寒光一閃,橫刃攔下。
“奉姜大人命,任何人不得擅離東宮!違者格殺勿論!”
雖早有準(zhǔn)備,但這精瘦守衛(wèi)聲若洪鐘,震得她心頭一顫。她慌忙環(huán)顧,確認(rèn)四下無人。
“這位大人,”她壓低嗓音,“家中老母病重垂危,急需小女歸家尋醫(yī)抓藥,懇請大人通融。”
說話間,她自懷中取出一支金簪,不動聲色地塞進守衛(wèi)掌心。
守衛(wèi)垂眸瞥過,在手里掂了掂,嘴角掠過一絲狡黠。
“奉姜大人命,任何人不得擅離東宮……”
雖仍是那句禁令,語氣卻明顯緩和,音量也低了下來。林瀟瀟會意,又摸索著取出一環(huán)碧玉手鐲,左顧右盼著塞進守衛(wèi)手中。
“小女不過一介奴婢,這些已是全部積蓄,大人保家衛(wèi)國,權(quán)當(dāng)小女的敬仰之情。”
守衛(wèi)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糟黃的牙齒。
“妹妹,你可讓哥哥好生為難。角門是萬萬不能放的,否則哥哥也得小命不保。”
他忽然抬手指向數(shù)丈外一叢荒破灌木:
“那兒年久失修,有個破洞,我只當(dāng)未曾見過妹妹。”
林瀟瀟暗罵一句,面上卻柔聲道謝,轉(zhuǎn)身疾步走向灌木。
待走近細看,她不由心里一涼,這哪是什么破洞,分明就是個狗洞!
“大人,這分明是狗洞啊!”她壓低聲音抗議。
守衛(wèi)頭也不回,突然揚聲道:“奉姜大人命……”
“祖宗別喊!我鉆,我鉆就是了!”
林瀟瀟壓著聲音朝守衛(wèi)慌忙擺手,守衛(wèi)冷哼一聲,背過身去。
為了活命,尊嚴(yán)什么都靠邊站吧!
她俯身跪臥,撥開枯草,小心翼翼的地往洞里鉆。
“這洞也太窄了!”
洞口勉強容她擠過肩膀,她低著頭左右磨蹭,好不容易才探出半個身子。正盤算著出去之后得先找家當(dāng)鋪將首飾換成銀錢,忽然感覺后背一陣發(fā)涼。
“娘娘!娘娘!”
小翠清脆的嗓音自遠處飄來,若不是催命的信號,這聲音倒有幾分悅耳。
林瀟瀟如驚弓之鳥,也顧不得殘磚碎瓦劃得生疼,發(fā)瘋似得向外蛄蛹。
“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實在不愿聽見小翠的聲音,這丫頭仿佛在她身上裝了追蹤器,總能精準(zhǔn)定位。
身后的“喪鐘”越來越近,林瀟瀟只得壓低身子奮力前擠。眼看就要逃出生天,眼前卻驀地出現(xiàn)幾雙玄黑軍靴。
她愕然抬頭,三五柄寒光凜冽的長槍已抵住面門。
“奉姜大人命!任何人不得擅離東宮!違者格殺勿論!”
御林軍齊聲怒喝,聲震四野。
“噗——”
數(shù)桿長槍同時貫體而入。劇痛瞬間席卷全身,林瀟瀟眼前一黑,緩緩癱軟在血泊之中。
意識消失前,還隱隱聽見小翠凄厲的哭嚎。
……
“狗洞計劃”失敗后,林瀟瀟又嘗試了數(shù)次,無論是探尋其他路線,還是偷換太監(jiān)服飾企圖蒙混過關(guān),最終都功敗垂成。
甚至有一次藏匿在空廂房內(nèi),仍被小翠精準(zhǔn)揪出。
“累了,毀滅吧……”
不知第幾次醒來,林瀟瀟眼神空洞地望著床幔,數(shù)次死亡的感觸讓四肢百骸都泛著酸軟。獨特的熏香縈繞鼻尖,此刻聞來只覺惡心。
她不明白命運為何要將她困在這無盡輪回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回想自己平生,雖無大善,卻也從未作惡,可如今這般境遇,恰似無間地獄,不斷折磨。
小翠……太子……姜大人……
如若真是穿越,為何沒有原主的半點記憶?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不認(rèn)識每一個人。若不是前世癡迷宮斗劇,能仿著劇里的腔調(diào),不然話也不會說。
這和她認(rèn)知中的穿越,全然不同。
她像一只瀕死的麻雀,癱在錦繡堆里,連指尖都懶得動彈。
當(dāng)下看來,想要活命,逃跑是行不通了。
既然每一次重生,皆是從太子自縊開始,那是不是……
“娘娘!娘娘!”
正想著,熟悉的腳步聲再次逼近。小翠推門而入,精準(zhǔn)的撲倒在她的榻前。
“娘娘!太子殿下他……”
“自縊了,本宮知道。”林瀟瀟平靜的打斷,“你先別嚷。”
這般鎮(zhèn)定讓小翠驚的合不攏嘴,結(jié)結(jié)巴巴地望著她,喉嚨像是被卡住,再也發(fā)不出聲音。
“本宮問你,封鎖東宮的姜大人是何人?”
“娘娘……”小翠一愣,“您昨日還罵他是權(quán)奸、國蠹,怎的……”
林瀟瀟扶額嘆息,仿佛在說“我要記得問你作甚”。
“你只管回答,莫要多言。”
“是是,聽說姜大人是戶部尚書,人稱‘計相’,旁的奴婢也不懂,只曉得他現(xiàn)在是皇上面前的紅人……”
“馬上會來一個老太監(jiān),他為何如此恨我?”
想起那個閹人每次宣旨時的羞辱踢打,林瀟瀟就咬牙切齒。方才循環(huán)當(dāng)中,自知無處可逃,她還趁老東西不備,甩了一個大嘴巴上去。
“馬上?娘娘……您把奴婢說糊涂了……”
“你只管回話!”
“是……您說的定是張公公,您忘啦?早些時候,您還甩了他兩個耳光,想必是記恨這件事吧。”
“本宮為何打他?”
“他是皇上的親隨,跟著姜大人一起來的,午膳前您去尋殿下,被他攔住了,就賞了他倆嘴巴……娘娘您這是……”
林瀟瀟心中一笑,這原主脾氣還真像她。
“別問,最后一個問題,太子為何自縊?”
小翠渾身一顫,連連叩首,哭的幾乎斷氣:
“娘娘明鑒,奴婢跟隨您二十年,絕無二心,更不敢謀害殿下啊……”
“誰說你謀害太子了!”林瀟瀟苦笑搖頭,“唉……罷了……”
自己真是病急亂投醫(yī),一個丫鬟怎會知道太子自盡的緣由呢?
此時,熟悉的甲胄聲由遠及近,林瀟瀟知道,斷頭臺又在等候了。
但這一次,她眼中已無恐懼,前世被無數(shù)甲方百般蹂躪的韌性徹底覺醒,在心底灼灼燃燒。
“無非就是宮斗權(quán)謀罷了,”她唇角勾起一抹狡黠,“那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么叫嬛學(xué)十級!”
“既然擁有無限試錯的機會,那咱們不妨玩局大的。”
指尖輕撫袖口繁復(fù)的繡紋,她抬眸望向太子宮殿的方向。
“太子……”
“你的鈕鈷祿·瀟瀟來啦!”
等等!她又想起一件要緊事!
“小翠,”她突然轉(zhuǎn)身,“太子叫什么名字?”
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