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月看著王翠蘭攤得薄如蟬翼的雞蛋餅切成小菱形,不由驚嘆:“娘,你手可真巧!”
王翠蘭麻利地把雞蛋皮收拾到盤子里,開始和面,三勺白面一勺粉色的高粱面。
王翠蘭被女兒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麻利地收拾著灶臺:“這有啥,以前在娘家幫廚時學的,好久不弄,都手生了。”
面很快煮好,澆上簡單的蔥花臊子,再鋪上那金黃的菱形蛋皮,一碗碗熱氣騰騰的哨子面端上了炕桌。
這在整個槐安村,也沒有幾家不逢節吃這樣的美味。
一家人默默吃著面,咀嚼聲在安靜的屋里格外清晰。
林晚月低頭吃著面,腦海里卻不自覺地浮現出下午王老五交代的齷齪真相,以及王婆子那猙獰的嘴臉。
林晚月感覺到一陣頭暈,原來是她剛才想起王老五時激發了原主的記憶,
強烈的惡心感和恨意交織,一陣劇烈的眩暈猛地襲來,她下意識扶住了炕沿。
【王婆子……李主任家的傻兒子……虎狼藥……大出血……不能再生育……被趕出家門……爛草房……】
一連串破碎卻無比清晰的畫面和感受,如同決堤的洪水,兇猛地沖進她的腦海!
這不是系統給的劇情梗概,這是屬于原主林晚月的,帶著血淚和徹骨疼痛的真實記憶!
她“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在王婆子的威逼和父母的沉默下,是如何絕望地穿上那身紅嫁衣;
“看到”了李主任一家發現她懷孕時的羞辱和退婚;
“看到”王婆子端來那碗黑漆漆的湯藥,獰笑著說“打了就干凈了”;
“看到”自己躺在血泊里,身下冰冷的觸感和逐漸流失的生命;
“看到”二哥和爹娘哭著把她接回那個搖搖欲墜的家;
最后,“看到”二哥坐牢,爹娘和大哥一個個病死,自己蜷縮在破敗漏風的草房里,咳著血,在無盡的寒冷和孤寂中咽下最后一口氣……
而這一切悲劇的源頭,就是那個口口聲聲說是她奶奶的王婆子!
為了錢,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獻祭親孫女的一生甚至性命!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和冰冷恨意,讓林晚月拿著筷子的手都在微微發抖。她臉色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月月?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王翠蘭第一時間發現了女兒的異常,急忙放下碗湊過來,聲音里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慌。
她怕,怕女兒的身子出什么事。
林大壯也緊張地望過來,連一向沉穩的林建國,都停下了筷子,目光帶著詢問落在林晚月臉上。
林晚月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那股滅頂的恨意,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沒事,娘,就是有點頭暈,可能……可能是今天太吵了。”
這段突如其來的記憶,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心中更深的疑竇。
王婆子對長孫癱瘓的漠不關心,對大兒子的刻薄索取,對她這個孫女的狠毒算計……
這真的只是一個偏心眼的老太太能做出來的事嗎?
她抬起頭,目光緩緩掃過父母擔憂的臉,吃著香噴的哨子面,林晚月靈魂發問:“爹,你會不會不是奶奶親生的?”
林晚月那句輕飄飄的問話,像一道驚雷,炸得林大壯手里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王翠蘭也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
【叮,收獲林大壯、王翠蘭、林建國、林建軍四人震驚情緒500分!】
不是親生的?
這個念頭,他們私下里不是沒有過,尤其是在被王婆子一次次寒心之后。
可這年月,講究孝道大于天,質疑親生父母,那是要被人戳斷脊梁骨的!他們從不敢深想,更不敢宣之于口。
可現在,這話被他們的女兒,用這樣一種近乎直白的方式問了出來。
林大壯那張飽經風霜的臉,瞬間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腦子里亂哄哄的,許多被刻意遺忘的畫面翻涌上來——小時候,弟弟吃白面饃饃,他只能喝稀粥;
弟弟穿新衣,他永遠撿舊衣;
弟弟闖禍他挨打;
分家時,他和翠蘭幾乎是被凈身出戶,還要每個月給養老錢……
難道真被女兒說中了,
王翠蘭看著丈夫那副樣子,心疼得厲害,下意識地想反駁女兒:“月月,你胡說什么……”
【爹這反應……難道真被我說中了?如果爹不是親生的,那王婆子這么多年吸我們家的血,打壓爹,害我,就全都說得通了!
她根本不是偏心,是根本就沒把爹當兒子!】
林晚月這順著思路往下想的心聲,如同又一記重錘,敲在林大壯和王翠蘭心上。
林建國和林建軍沉默了許多,碗里的哨子面也不香了。
這頓飯,最終在一種極其壓抑和詭異的氣氛中結束。
夜深人靜,林晚月躺在炕上,毫無睡意。
原主那些慘痛的記憶碎片和王婆子可能的真實身份,在她腦海里反復交織。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月月,睡了嗎?”
是王翠蘭壓低的聲音。
林晚月起身開門,門外站著王翠蘭和神情復雜的林大壯。
“爹,娘,你們……”
王翠蘭拉著林大壯進屋,反手輕輕掩上門,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一絲……決絕。
“月月,”
王翠蘭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顫音:“你晚上問的那話……娘跟你爹,琢磨了半宿。”
林大壯抬起頭,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啞聲開口:“月月,爹……爹可能,真不是你奶奶親生的。”
他斷斷續續地回憶起來。他隱約記得很小的時候,好像不是住在槐安村,是后來才搬來的。
他模模糊糊有個印象,小時候叫他“大壯”的,好像不是王婆子,是另一個很溫柔的女人……但這些記憶太模糊了,像蒙著一層厚厚的霧。
“你奶奶……王婆子,她脾氣一直就不好,對爹非打即罵。后來有了你二叔,更是……村里以前也有老人私下嚼過舌根,說爹是抱來的,但沒人敢明說。”
林大壯的聲音里帶著難以言喻的痛苦和迷茫。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他這大半生的孝順和忍讓,算什么?
他爹(已故林老爺子)知道嗎?
“只是,我爹因我而死,這事老太太心里一直過不去這個坎,我們一直以為老太太因這個才記恨我們。”
所以這事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