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警察正攔住嚎啕大哭的男人,嘰里咕嚕地說些什么,普通話口音很重,導演湊在一旁聽半天,什么都沒聽明白。
她看著錢姐,小聲詢問:
“咋了這是,這男的誰啊,落水者家屬?警察說啥呢?”
錢姐:“落水者的老公,他說是回車里拿東西,回到崖邊就發現老婆不見了,報警找老婆,剛好警察把傷患送到醫院,告訴他醫院地址之后,他就立馬過來了。警察說傷者搶救中,讓他先去醫院繳費,他在這一直哭著要見老婆。”
導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還挺幸運,立馬就找到家屬了。”
就是這男的也太不扛事兒了,這種情況應該第一時間繳費、通知女方家屬趕過來啊,萬一是最后一面呢,在這哭屁用沒有。
眼見男人涕泗橫流、哽咽不已,兩眼發紅,像是要暈倒一般。警察沒辦法,只能吃力將男人扶到座位上。
警察搖搖頭,放棄繼續解釋。
他普通話過了三甲的,已經盡量講清楚了,就是這個男的情緒太激動,聽不進去他說什么。
警察扭頭看向導演一行人,指了指攝像機。
“你嗎,是在拍嗎?”
“不是不是,沒開機。”
“哦。我破通話不太耗,你嗎幫忙水一下,讓他先交非。”
“好的好的。”
導演連忙點頭。
捂住臉啜泣的男人聞言,抬頭,頭暈腦脹的他終于看到旁邊站了一群人,拿著攝像機,像是記者。
“你們是來采訪的嗎?”男人把眼淚一把抹干凈,眼神期待地問。
“啊,我們是發現你妻子落水的節目組人員,比較擔心她的安危,過來跟蹤一下后續情況。”
“原來就是你們啊。”
“啊,對。”導演感覺這人說話的語氣很奇怪,“這位民警的意思是讓你先去繳費,不要在這哭了,哭哭哭,有什么用呢,大男人的,快把傷者家屬都通知到位。”
警察點點頭,肯定導演的說法。
他剛想補充說明,電話鈴聲響起,警察只能先到一旁接電話,用方言說著什么。
男人看著導演,委屈巴巴地搖頭:“我沒錢。我錢全都是老婆在管,她沒給我銀行卡密碼,我不知道怎么取出來。”
沒錢?
導演掃視男人的LV皮帶、巴寶莉秋季最新設計師走秀款男裝、勞力士手表、不知品牌的運動鞋,怎么看都不像是掏不出醫藥費的樣子。
這種打扮的人就算不管錢,手里一般也有十幾萬的零花錢隨取隨用。
導演:“那你通知她家人了嗎?”
男人:“我沒有她家人的聯系方式,她出身不好,后來做生意發達之后,家里一直讓她扶持弟弟,她一氣之下就和家里斷絕聯系了。”
導演:“哦,你的意思是她除了你之外,沒有別的緊急聯系人了?”
她蹙眉,覺得這種情況很可疑,像是什么殺妻騙保的情況。男人的下一句話卻打消了她的懷疑,令她心猛地一顫。
“我們剛結婚一年,她懷孕了,孩子在她肚子里五個月大,我說在她生育之前帶她把感興趣的景點都轉一轉,讓她開心一點,增加運動量。沒想到,我就回去拿個小馬扎,讓她坐下來看景的空檔,她就摔下去了!嗚——”
男人放聲哀嚎,使勁用手扇臉,肉眼可見的,臉腫脹起來,悔不當初的模樣。
傷者居然還懷著孩子。
聞言,工作人員們沒忍住紅了眼眶。
導演:“你先去看看異地醫保能不能用,提供身份信息就行,先看需要繳多少錢,我們——”
此時警察掛掉電話,打斷道:
“聯系到她阿媽了,很快到,最多十個點。”
聽到女方親屬最多十個小時就會過來,男人勉強露出開心的表情:
“聯系到岳父岳母了,太好了太好了。”
“行。”導演點點頭,心情松快了些。
按理說這事與她關系不大,但是站在這里,看到這生離死別的情況,她難免共情,想要去幫忙做些什么。
男人:“謝謝謝謝你們幫忙,你們是哪個節目組的,我想錄個感謝視頻,你們到時候可以在節目上播出。”
“額,也沒幫上什么。現在你愛人和孩子生死未卜,你還是好好等著吧。”
導演拒絕,男人還想再說些什么,被鈴聲打斷。
導演聽到是自己的手機鈴聲,臉色一變,以為是朱瑾出事了,慌忙往病房跑去,便跑邊接電話。
可電話那頭卻不是朱瑾。
“喂?李導,你快看熱搜。有謠言說落水者是朱瑾站姐,為了偷拍她才落水的,現在沖上熱搜榜三了。”
“什么!”
導演快速切屏打開熱搜,哪里是榜三啊,已經上升到榜二了。
真是人紅是非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明明是救人的好事,這節奏帶的要把朱瑾往死里黑啊。
她快速翻閱帖子,大概了解事情經過。
有人通過昨天室外直播時間、日曬角度以及植被覆蓋,猜測出節目組是在疆域最西邊的藍湖附近拍攝,并圈出了劇組的大概位置。
有朱瑾的站姐看到,就在微博揚言要追現場,拍攝高清返圖,昨天下午出發的,今早上微博IP就從魔都變到了XJ,但是再也沒有動靜了。
所以直播有人落水后,網友就把這兩件事聯系起來,大肆傳播落水人員是站姐,甚至把直播畫面截屏,說落水者身上的雙色羽絨服其實是紅色衣服背著照相機,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是怎么回事,導演可能都要信上幾分。
終于跑到病房區了,導演氣喘吁吁地停下,邊思索怎么解決這件事,邊靠近病房,還沒接近,就聽到了女人張揚凄涼的笑聲,放在當下是如此的詭異。
她腳步一停,看向身后跟著跑的工作人員,謹慎問道:
“你們有聽到?”
工作人員上氣不接下氣地點頭,導演頓時放心了,都能聽到,不是什么靈異事件。
她緩緩向病房靠近,越往那邊走,越覺得笑聲耳熟。
這不是朱瑾的聲音嗎!
導演心中一緊,加快幾步,在笑聲停止后的幾秒,推開房門。
屋內白光刺眼,病床上的女人支起身體,掐住半跪在身旁男人的下巴,笑得輕柔,輕聲說些什么。
推開房門的手僵住,導演伸胳膊攔住眾人,后退一步,關上房間,舉動僵硬的像是機器人。
什么凄厲女聲,這不是人家小夫妻和好**嗎!自己在干嘛!
導演內心無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