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得太緊,魚死網(wǎng)破,對誰都沒好處。
寬限十日,諸位能拿到實在的好處。
若今日非要動手,大不了我一根白綾吊死在這門前,看你們這印子錢還怎么收!”
蘇清歡語氣平穩(wěn),眼神卻帶著豁出去的決絕。
刀疤臉被她看得心里發(fā)毛,打量了半晌,哼了一聲:“好!就給你十天!十天后若見不到二百兩銀子,老子拆了你這破院子!我們走!”
打發(fā)走了地痞,院內(nèi)一片死寂。
王氏看著蘇清歡,嘴唇哆嗦著:“清歡,十天……二百兩,我們?nèi)ツ睦锱 ?/p>
地痞上門逼債的陰影,如同懸在陸家頭頂?shù)囊槐麆Α?/p>
十天之期,像一道催命符。
但蘇清歡并未慌亂。
壓力之下,她反而更加冷靜。
次日一早,她便帶著春桃和兩個識字的丫鬟仆役,來到了汴京城人流如織的城門附近,以及幾家頗有名氣的茶坊。
“貼在這里,要顯眼?!?/p>
蘇清歡指揮著仆役,將一張張墨跡未干的大紅榜文貼在墻上。
榜文內(nèi)容簡潔明了,標(biāo)題三個大字。
“招老榜”
內(nèi)容更是直擊痛點:
“城西榆林巷‘頤壽堂’現(xiàn)已落成,專為汴京年長賢達(dá)而設(shè)。
包食宿,精調(diào)養(yǎng),有專人看護(hù)照料,伴您安享晚年。
院內(nèi)設(shè)有藥膳小灶、手工棋牌,可解悶,可怡情。
子女無需牽腸掛肚,長輩在此樂得逍遙!
即日起,誠邀德高望重、無子或子嗣不便之長者,免費試住一月,體驗頤養(yǎng)之樂!
注意!!!免費試住名額僅限前五位!”
榜文一出,立刻引來了不少路人圍觀。
“頤壽堂?這是什么地方?”
“包食宿,有看護(hù)?專伺候老人的?”
“還有這等好事?免費試???”
“無需拖累子女……這話說的,倒是實在?!?/p>
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捻著胡須,若有所思。
“城西榆林巷?那地方……能行嗎?”
也有人持懷疑態(tài)度。
議論紛紛,褒貶不一。
但“免費試住”“無需拖累子女”這幾個字眼,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許多人心底漾開了漣漪。
“少奶奶,這免費入住,那不是讓他們白吃白喝嗎?咱們還怎么掙錢?”
說話的是雪寶,也是蘇清歡帶來的另兩個識字的丫鬟中年紀(jì)小活潑愛說話的一個。
另一個不愛說話的則是夏竹。
“咱們這頤壽堂本就是新奇,不像旅店酒樓,開那些店本就不缺生意。
所以我才想出了,剛開業(yè)的時候前幾位免費入住一個月。
既能吸引人進(jìn)來,又能打出名聲。
你想想不用花銀子,還有吃有喝的,那愿意嘗試的人也就多了。”
蘇清歡拍了拍雪寶的腦袋瓜子解釋說。
“可是咱們欠的錢該怎么還呢?”
春桃也有些犯愁。
“只要有人入住了,我就一定能賺到錢。世界上可沒有白吃的飯?!?/p>
看見榜文處圍了不少的人,蘇清歡知道,自己第一步已經(jīng)成功了。
在這個崇尚孝道,但現(xiàn)實中又往往“久病床前無孝子”的時代,這樣一個去處,對某些家庭和老人而言,無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蘇清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廣撒網(wǎng),總能撈到魚。
接下來,她開始了第二步,精準(zhǔn)出擊。
通過婆家娘家那點殘存的人脈關(guān)系,她很快鎖定了兩位目標(biāo)人物。
一位是南城綢緞莊的退休老東家,姓陳,年近七旬。
一生經(jīng)商,積攢下不俗家業(yè)。
可惜膝下無子,只有幾個遠(yuǎn)房侄兒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的家產(chǎn)。
平日在家雖錦衣玉食,卻倍感孤寂冷清。
另一位是北街“李記筆墨齋”的創(chuàng)始人李老丈。
兒子早逝,兒媳帶著孫子改嫁。
他獨自守著老鋪子,近年身體漸差,經(jīng)營已是力不從心,生活頗為不便。
蘇清歡親自登門拜訪,姿態(tài)放得極低,言語卻極有說服力。
她沒有夸夸其談,而是重點描述了“頤壽堂”的環(huán)境、服務(wù),以及最重要的那里將有年紀(jì)相仿、可以說話解悶的同伴。
“陳老東家,您辛苦一輩子,如今也該享享清福了。頤壽堂不敢說多奢華,但保證干凈、舒適、有人氣。
您過來試住一個月,若覺得不好,隨時可回府上,全當(dāng)散散心。”
“李老丈,鋪子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身子要緊。
我們那兒有懂些藥理的看護(hù),飲食也精心,您來住住,調(diào)養(yǎng)一下身子骨,閑暇時還能和院里的老先生們下下棋,豈不快哉?”
或許是蘇清歡誠懇的態(tài)度打動了他們,或許是那“免費試住”降低了門檻,更或許是那份難以排遣的孤獨促使他們想換個環(huán)境。
陳老東家和李老丈在猶豫之后,竟都點頭答應(yīng)了!
次日,修繕一新、窗明幾凈的城西“頤壽堂”迎來了它的第一位客人,陳老東家。
他帶著一個老仆,乘坐馬車而來。
當(dāng)看到氣派卻不失雅致的大門,以及院內(nèi)雖然簡單卻處處透著用心的布置時,他緊繃的臉色緩和了不少。
又過了一日,李老丈也背著個小包袱,拄著拐杖來了。
蘇清歡親自安排,將兩位老人分別安置在采光最好的兩個單間。
單間床鋪柔軟,桌椅高度合適,還貼心地在床邊放了小鈴鐺,若有需要,拉響鈴鐺便有看護(hù)趕來。
飲食上,張廚娘在蘇清歡的指導(dǎo)下,變著花樣制作適合老人牙口和消化的藥膳粥、軟爛小菜,味道清淡卻鮮美。
白日里,蘇清歡組織留守的下人陪著兩位老人在庭院里散步。
在特意布置出的活動室里下棋、聽曲,甚至帶著他們用彩線編織些簡單絡(luò)子,活動手腳。
起初,陳老東家和李老丈還帶著幾分審視和客氣。
但不過三五日,變化悄然發(fā)生。
陳老東家臉上的郁氣散了不少,偶爾還能聽到他和李老丈為一步棋爭得面紅耳赤,隨后又哈哈大笑的聲音。
李老丈的氣色也明顯紅潤了些,直說這里的飯菜比他自己胡亂對付的強(qiáng)多了。
兩個人都不是沒錢的人,而且年歲大了也愛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