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四貝勒爺安。”無爵的卓泰,很識相的按照官禮,一本正經的扎千拜見老四。
老四卻沒搭理卓泰,而是瞥了眼滿都護、海善和對清額,淡淡地說:“汗阿瑪的旨意里,說的很清楚,著由恭王府的諸子之中,擇優者一,充任內廷侍衛,你們都聽清楚了吧?”
“嗻。”滿都護、海善和對清額,都沒膽子當面反駁老四,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卓泰心里悶笑不已,他故意把頭一低,免得被旁人瞧出了端倪。
滿京城里的達官顯貴們,誰不知道老四是個格外護短的家伙?
卓泰更知道,老四這小子,賊喜歡摳字眼的強詞奪理,明明是偏袒,卻說成是奉旨行事,任誰都無法挑刺。
“諸位,就等你們了,開始比試吧!”老四吩咐眾人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沒看卓泰。
不過,卓泰卻知道,轟轟烈烈的九龍奪嫡,即將成為他自由揮灑的舞臺。
按照慣例,先考漢文翻譯成滿文。
卓泰拿到試題后,定神一看,差點笑出了聲。
翻譯考試,有且只有一道題,要求是翻譯成滿文。
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
寒窗苦讀好幾年的卓泰,早就等著這一天了,他毫不遲疑地提筆在手,舔墨作答。
“刷刷刷……”不到盞茶的工夫,卓泰便完成了答題。
曾經久歷官場的卓泰,他比誰都清楚,僅僅是漢譯滿的答題,即使再完美,總有點對不起老四特殊照顧的意味。
于是,卓泰將答完的卷子,擱到桌案的右上角。
緊接著,卓泰先后用蒙文、藏文,依次翻譯了一遍。
機會永遠留給有準備的人!
滿蒙藏漢,四文皆通,今天的筆試,給了卓泰充分展示才華的機會。
如果,卓泰不抓住機遇,爭取一鳴驚人,那他才是妥妥的蠢蛋。
要知道,隨著承平日久,到了如今的康熙三十九年,在日益腐化墮落的八旗子弟之中,哪怕僅僅擅長滿文書寫的,已不多見。
更何況是,滿蒙藏漢四文皆通的宗室黃帶子呢?
答題完畢后,卓泰剛撂下狼毫毛筆,正欲伸個懶腰。
忽然,卓泰的眼前,黃光一閃。
只見,一只白皙的大手,抽走了墨跡未干的卷子。
卓泰大吃了一驚,下意識地順著杏黃色的袖子往上看去,嚯,好家伙,竟然是當今皇太子?
按照大清會典的規定,杏黃色為皇太子的專屬色。
不客氣地說,在大清,誰敢亂用明黃色或杏黃色,那就是故意藐視皇權,誅五族都是輕的。
不敢稍有失禮的卓泰,趕緊起身,拍下袖口,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畢恭畢敬地說:“臣弟卓泰,恭請皇太子殿下金安。”
康熙早有明詔,皇太子著杏黃服色,系明黃腰帶,受半君之禮。
卓泰雖然無爵,卻是和胤礽同一祖父的正經堂弟。
更重要的是,康熙為了顯示兄友弟恭之情,特意下旨,讓福全和常寧的兒子們,也喚他為汗阿瑪!
所以,卓泰自稱臣弟,在明面上,不算失禮。
“汝兄對清額,自稱奴才,汝安敢以臣弟自居?”胤礽冷冷地質問卓泰。
老四心下大急,暗暗替卓泰捏了把汗,卻又不知道,怎么幫他?
滿朝權貴,誰不知道,胤礽連平郡王訥爾蘇都敢拿鞭子狠抽,更何況區區小螞蟻一般的卓泰呢?
“回皇太子殿下,臣弟之嫡親瑪法乃是我世祖章皇帝,臣弟之嫡親阿穆吉(伯父),乃是今上,臣弟之阿穆(伯母),乃是恭肅正惠安和淑懿恪敏儷天襄圣皇后。”卓泰不僅沒有跪下請罪,反而挺直了腰桿,大聲提醒胤礽,他就是臣弟,而不是奴才。
老四簡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他做夢都沒有料到,卓泰竟然一口氣,把胤礽生母的謚號,說的一字不差。
原本大怒的胤礽,目不轉睛地盯著卓泰,一時間,竟然忘了發作。
卓泰雖然低著頭,心里卻多少有些得意。
機遇永遠留給有準備的人。
在康熙朝,胤礽生母的謚號,簡稱為恭肅圣皇后。
等雍正登基后,為了拉攏以老十三為首的太子一黨,特意加了三字之謚,這才成了孝誠仁皇后。
此前,為了克服固有的歷史認識,卓泰暗中不知道糾正了多少回錯誤,直到脫口而出,卻不出錯的程度,方才罷休。
卓泰苦練基本功,原本是為了關鍵時刻保命之用,免得運氣不好,被脾氣暴躁的太子所折辱。
沒想到,計劃沒有變化快,太子胤礽冷不丁地出現在了跟前。
不過,卓泰早就下定了決心,就算是挨打了,也絕不以奴才自居。
我就是臣弟,愛咋咋的吧!
“好好好,好一個臣弟!”胤礽氣的臉都青了,順手搶過太監手里的馬鞭子,狠狠地抽下。
“啪!”伴隨著清脆的鞭響聲,卓泰的二哥海善,忽然捂住臉,“哎喲……”大聲慘叫不已。
“哼,弟不教,兄之過,該打!”太子胤礽發泄了怒火之后,隨手扔下馬鞭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四滿是愕然地看著胤礽的背影,微微楞了一下,隨即醒過神,趕緊拔腿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那個狗東西太猖狂了,臣弟必黜落之。”老四故意含糊其詞地正話反說。
如今的老四,也是正兒八經的胤礽一黨,其地位僅在老十三之下。
胤礽的脾氣,異常擰巴,與常人迥然不同。
以老四的豐富經驗,很多時候,故意跟胤礽正話反說,反而更容易避禍。
“四弟,孤已很久沒有見到這種有才華的楞頭青了,挺有意思的。若是騎射過得去,便選他入毓慶宮當差吧?”
胤礽看似打商量的樣子,老四卻明白,這是太子爺的吩咐,他必須照辦。
送走了胤礽之后,老四回到考場,深深地看了眼卓泰,卻啥也沒說。
瓜田李下,必須避嫌。
顧八代在正藍旗宗學當教習的事,瞞不過有心人的耳目,老四必須謹慎從事,免得將來落下話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