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頂?李向前瞬間否定了這個想法。
對方既然敢在這種地方“維持秩序”,要么是真有點背景,要么就是地頭蛇,手底下肯定有人。
自己赤手空拳,真動起手來,吃虧的絕對是自己。
破財消災(zāi)?把辛辛苦苦修復(fù)、指望著換取啟動資金的寶貝拱手讓人?他不甘心。
前世的憋屈涌上心頭,他攥了攥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不能慫,但也不能莽。
怎么辦?
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周圍。黑市里人頭攢動,但大多抱著看熱鬧或者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
指望別人出頭是不可能的。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個賣處理品布料的攤位上傳來了爭執(zhí)聲。
一個中年婦女正和一個尖嘴猴腮的攤主比劃著,聲音越來越大。
“你這布明明不夠尺!我回家一量肯定短!”
“大姐,我這可是處理品,有點瑕疵正常的,價格便宜這么多,你還想咋樣?”攤主不耐煩地揮著手。
幾乎是下意識的,李向前的視野微微一凝。
【破障之眼】悄然啟動。
那匹花花綠綠的的確良布料上,浮現(xiàn)出淡淡的信息流:
【目標:處理品的確良布料】
【狀態(tài):存在輕微染色不均,實際長度比標注少0.3米】。
有了!
李向前心里猛地一亮,一個計劃瞬間成型。
他不再看那個干部服男子,仿佛根本沒聽到他剛才的威脅,猛地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朝著那個布料攤位走去。
“老板!”李向前的聲音陡然拔高,中氣十足,帶著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瞬間蓋過了嘈雜的背景音,“你這布料尺碼不對吧?我剛才就看你量了好幾遍,那尺子使得有問題,明顯短了一截!你這不是坑人嗎?”
周圍原本只是看熱鬧的人群,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
那個布料攤主本來就心虛,被李向前這么當(dāng)眾一喝破,臉“唰”地一下就紅了,眼神慌亂,張嘴想要辯解。
李向前根本不給他機會,動作極快地轉(zhuǎn)向那個還愣在原地的干部服男子,臉上瞬間切換成一副義憤填膺、痛心疾首的表情,聲音里充滿了對“不正之風(fēng)”的控訴:“這位領(lǐng)導(dǎo)!您看看!您快看看!這黑市上缺斤短兩、以次充好的現(xiàn)象也太嚴重了!光天化日……哦不,月黑風(fēng)高的,就敢這么明目張膽地坑害我們老百姓!這嚴重破壞了市場秩序,損害了我們?nèi)嗣袢罕姷睦姘?!您是這兒管事的吧?您可得好好管管!給我們做主??!”
干部服男子徹底懵了。
劇本不是這么寫的??!他本來是穩(wěn)操勝券,準備好好敲詐這小子一筆,怎么轉(zhuǎn)眼間自己倒成了被“請愿”的對象?周圍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他,有好奇,有質(zhì)疑,更多的是一種看戲的期待。
他要是裝沒聽見,或者和稀泥,那他在這黑市里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威信”豈不是瞬間崩塌?以后誰還把他當(dāng)回事?可要是真管……他娘的,這小子也太會找事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擺出一副官腔,背著手走到布料攤前,對著那攤主厲聲呵斥道:“怎么回事????做生意要講誠信!缺斤短兩的事情也敢做?把布拿過來,我親自看看!”
那攤主見“領(lǐng)導(dǎo)”發(fā)話了,哪里還敢犟嘴,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耷拉著腦袋,不敢吭聲。
干部服男子裝模作樣地拿起布料和尺子,開始“秉公處理”這起糾紛。
周圍的人群也立刻被這邊的熱鬧吸引,暫時沒人再關(guān)注李向前這邊了。
漂亮!李向前心中暗贊一聲,趁著這個絕佳的機會,他立刻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攤位”前。
剛才那位被干部服男子打斷的中年買家,顯然對收音機是真心喜歡,一直沒走遠,此刻見麻煩解除,立刻湊了上來。
“小兄弟,這收音機……你看……”
“叔,剛才讓您見笑了。”李向前壓低聲音,快速說道,“這樣,看您是誠心要,兩臺收音機,加這個風(fēng)扇,您給這個數(shù),立馬拿走!”他比了個手勢,報出的價格比剛才的心理價位略低了一些,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快速脫手換成現(xiàn)金才是最重要的。
中年人眼睛一亮,這個價格雖然依舊不便宜,但比起剛才已經(jīng)松動了不少,而且這三樣?xùn)|西的品質(zhì)確實沒得說。
他不再猶豫,從懷里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包,小心翼翼地點出一沓有些破舊的鈔票。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當(dāng)那疊帶著體溫的鈔票塞進懷里時,李向前的心臟有力地跳動了幾下。
沉甸甸的感覺,踏實!這是他重生以來,靠自己的技術(shù)和智慧,賺到的第一筆真正意義上的“巨款”!雖然過程有點波折,但結(jié)果是好的。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交易完成后立刻消失在黑暗中。
收好錢,將空布袋隨意地搭在肩上,李向前裝作不經(jīng)意地在黑市里溜達起來。
他的目光不再關(guān)注那些常見的日用品和票證,而是仔細地在那些更偏僻、更不起眼的角落里搜尋著。
他真正的目標,是那些可能存在的、用于實現(xiàn)【基礎(chǔ)齒輪潤滑脂配方】的特殊化學(xué)添加劑。王師傅的話沒錯,正規(guī)渠道想都別想,但這魚龍混雜的黑市,卻可能藏著意想不到的“驚喜”。
夜色更深了,黑市里的人流也漸漸稀少了一些。在靠近一個廢棄倉庫的陰暗角落里,一個身影引起了李向前的注意。
那是一個穿著破舊棉襖、戴著頂氈帽的老頭,身形佝僂,鬼鬼祟祟地蹲在地上,面前擺著幾個大小不一、標簽?zāi):磺宓牟A亢丸F罐。
偶爾有人上前詢問,老頭都只是含糊地應(yīng)付幾句,似乎并不急于出手。
李向前的眼皮跳了一下。直覺告訴他,這里可能有戲。
他不動聲色地走過去,蹲下身子,裝作好奇地打量著那些瓶瓶罐罐。一股淡淡的、混雜著多種化學(xué)試劑的刺鼻氣味傳來。
【破障之眼】再次被他集中精神催動。視野聚焦在那些瓶罐上,模糊的標簽和內(nèi)容物開始顯現(xiàn)出更清晰的信息。
【目標:未知化學(xué)品(玻璃瓶)】【成分分析中……疑似含有高純度環(huán)烷烴餾分……純度約75%……】
【目標:未知粉末(鐵罐)】【成分分析中……檢測到二硫化鉬特征峰……純度約88%……雜質(zhì)主要是石墨粉……】
……
李向前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幾分。環(huán)烷烴萃取油!二硫化鉬粉末!這正是他那份【基礎(chǔ)齒輪潤滑脂配方】中,兩種至關(guān)重要、且最難搞到的添加劑!雖然【破障之眼】顯示這些東西的純度并非頂級,甚至可能混有雜質(zhì),而且來路絕對不正,八成是從哪個管理不善的化工廠或者實驗室里“順”出來的,但這簡直是瞌睡送來了枕頭!
他拿起那個裝著二硫化鉬粉末的鐵罐,掂量了一下,又擰開蓋子聞了聞,當(dāng)然,他知道這玩意兒不能真聞,只是做個樣子,然后用一種略帶嫌棄的語氣問那老頭:“老爺子,這黑乎乎的是啥玩意兒啊?磨墨用的?”
老頭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睛瞥了李向前一眼,聲音沙?。骸昂脰|西……機器加一點,耐磨……”
“是嗎?”李向前放下鐵罐,又拿起那個裝著環(huán)烷烴油的玻璃瓶,“這油看著也渾得很,干啥用的?”
“潤……潤滑……”老頭惜字如金。
李向前心里有數(shù)了。
這老頭八成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具體名稱和價值,只是憑經(jīng)驗知道它們大概的用途。
這正是砍價的好機會!
他裝作猶豫不決的樣子,和老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旁敲側(cè)擊地打聽價格。老頭似乎急于出手,報出的價格雖然不低,但遠低于這些東西的實際價值。
李向前發(fā)揮出前世在車間跟采購員磨價的本事,哭窮、挑刺、裝作不識貨,幾個回合下來,成功地將價格又壓下去了一截。
最終,他用剛才賣電器所得的一部分現(xiàn)金,小心翼翼地買下了那瓶環(huán)烷烴油和那罐二硫化鉬粉末。量雖然不多,但足夠他進行初步的實驗和試制了。
將兩個沉甸甸的瓶罐用布仔細包好,揣進懷里,感受著那冰涼而堅實的觸感,李向前的內(nèi)心一片火熱。
潤滑脂計劃,最關(guān)鍵的原料障礙,竟然真的在這黑市里找到了突破口!
前路依舊漫長,資金依然緊張,生產(chǎn)設(shè)備更是毫無頭緒。
但此刻,握著這兩份來之不易的關(guān)鍵原料,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那粘稠而順滑的、遠超這個時代水平的潤滑脂,在齒輪間靜靜流淌的景象。
萬事開頭難,但這個頭,他已經(jīng)撬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