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過的那一瞬,司馬青莫名有股被窺探的感覺,略微蹙眉,那感覺卻轉瞬即逝。
“停車。”他還是忍不住出聲。
前方馬夫便聽話地停了車,司馬青身邊的墨金不由一頓,一邊警惕一邊問道,“王爺,怎么了?”
司馬青也說不上來那股感受,沉默片刻,他掀開簾子瞧了瞧,目光落在那處樹蔭下,便索性開口,“暫時去那處歇歇腳吧……這人大約也有些受不了。”
他說著,眼神落在躺在另一側的人身上。
馬夫便會意,驅車過去停下。
司馬青率先與馬夫下了車,墨金則小心地將馬車上暈倒的那人背了下來。
樹蔭的涼爽很是有效,那人臉色難看了一路,此刻被帶著涼意的風一吹,皺著的眉頭就微微舒展開了。
——若是酒月在這里,一定能看出來這個傷疤遍布滿臉的人,正是她囑咐記得自己跑的梅無常!
墨金蹲在梅無常身邊,看著他臉上又生出了一條新的疤痕,一時間都有些同情。
“王爺……他的毒果然又發作了。”
怪不得從早上昏睡過去后就一直沒動靜。
司馬青看了一眼,墨金便會意地摸出了解毒丹,給梅無常喂了下去。
西北一帶因為地形原因,生長著不少毒蟲蛇蟻,這邊的大夫往往都擅毒勝過擅醫。
此行司馬青的確是千里迢迢給蕭馳送孫子去的,但同時也有另一個目的,便是尋醫給梅無常解毒。
也不知道平王到底從哪兒搞到那么多毒。
只是,連西北的軍醫都對此毒束手無策……司馬青沉默片刻,又問墨金,“伏羽他們可有消息?”
墨金搖頭,“不過他們昨日來信說已經到了琴溪,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司馬青想了想,便道:“那我們直接去琴溪,不必回京了。”
墨金點頭,“是。”
見梅無常嘴唇發干,墨金便又取了些水喂給他,一邊喂,他還不忘悄悄留意自家王爺的動靜,見他靠著樹干閉目養神,墨金隱約松了口氣。
起碼沒再摸出那錢袋子出來看了。
在那日酒月死后,司馬青就命人將酒月和雪兒的尸體運回了王府,期間皇帝欲言又止,最后也沒說什么。
夏季停尸不宜過久,找人將一大一小的遺體好好清理干凈后,司馬青就按照酒月的遺愿,將她們葬在了郊外那片已經花謝了的桃林。
平王已死,他的平王府自然是要被搜查的。
司馬青原本不想摻和……但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心血來潮,也帶著人去了一趟。
結果去了就發現了不省人事的梅無常,他身邊還有個錢袋子,里面有不少金葉子,還有碎銀,但仇東方一眼就認出那是酒月的錢袋子——
他們從云江回來后正逢發工資,酒月拿到錢后還在他面前顯擺過。
司馬青自然也認得出來,畢竟是自己親手塞的錢進去。
但現在,這錢袋子出現在這個刀疤臉手里……最終,司馬青還是叫人把梅無常抬回去了。
墨金瞧著是個壯漢,但對自家王爺,他還是十分細心的。
酒月的死……確實是他們沒考慮周到。
也不知是何原因,這些年演著演著,皇帝好似入戲過深,真將王爺當成了奸臣防著了……
先帝與王爺雖不是親生兄弟,但先帝待王爺卻掏心掏肺,臨終前也是將太子托付給王爺……若非如此,王爺怎么可能會只有五年可活?!
那些年的情誼,終究是消磨殆盡了。
酒月死后,仇東方消極了許久,伏羽又變成以前不愛說話的樣子,連王爺也總盯著那錢袋子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墨金同樣心痛,但他不允許自己萎靡不振!
他若是也萎靡不振,那王府就真死氣沉沉的了!
思及此,墨金又打起精神——
然后就聽到手下傳來一聲幽幽的吐槽:“……兄弟,你為什么要往我鼻孔里灌水?”
墨金一愣,低頭就看到被嗆著的梅無常幽怨地盯著自己。
墨金:“……誤會。”
梅無常嘴角抽了抽,剛剛被喂下去的藥丸這會兒還哽在胸口,他爬起來,接過墨金手里的水袋自己灌了兩口。
總算好受了些。
梅無常中途醒來過一次,也知道自己又落入了攝政王手里,就是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手下留情?
不殺他就算了,竟還愿意帶著他四處求醫。
梅無常不理解,在他心中,殺手的老板都是平王那種沒良心的。
不過他也懶得跑。
平王御下的手段上不得臺面,下毒是最基本的……原本他只是服氣酒月,并不想死心塌地地給平王賣命,但防不住平王的陰謀,他利用自己對酒月的信任,借著酒月的手給自己下了毒。
酒月至今也不知道。
梅無常卻已經無所謂了……反正他死了,她也死了。
自己這毒,不出意外,也能在一個月之內要了自己的命。
梅無常挑了挑眉,大喇喇地問他,“我們這是在哪兒了?”
“巫朔。”墨金能看出他的身不由己,也并未因為立場原因給他擺臉色,“西北沒有大夫能解你的毒,我們打算南下。”
梅無常卻不在意自己的毒,他有些新奇地爬起來,打量了下前方的城池,“巫朔?我還從未來過這么遠的地方……我要進城去玩兒。”
墨金:“……”
梅無常便扭頭看向司馬青,“王爺,我要去玩兒,我要去買特產!”
墨金嘴角抽了抽,趕緊拉住梅無常,“你別吵了,王爺才沒那個心情回去逛街呢……”
話音剛落,樹下的司馬青卻忽然起身,看著梅無常的眼神竟少見地和藹。
“走吧,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梅無常眼睛一亮。
這么良心的老板,已經不多了!
他得意地看了眼墨金,拉著他跟著司馬青鉆進了馬車。
墨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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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月跟啞女跑得飛快,馬蹄聲噠噠地響,車輪咕嚕咕嚕地轉,再停下來,已經是傍晚了。
她們早已離開了巫朔,甚至還路過了一個小城。
啞女看了看前方,又對著地圖瞧了瞧,與酒月比劃:【再往前,就是大燕了。】
酒月心情挺不錯的。
畢竟是回去當公主的!總算是有個享福命了!
當晚兩人稍微修整了下,翌日便又卯足了勁往大燕而去。
結果剛到大燕邊境的城池,兩人就被攔下來了。
“什么東西?”酒月斗笠也不戴了,下了馬車就在跟城門處的官兵打聽,“你剛剛說,進城需要什么?”
那官兵態度也不惡劣,在手里被塞了片金葉子后,就更加友善了。
“通關符啊……姑娘,不是我們生事,如果我沒瞧錯的話,你應該是從天齊來的吧?”官員揣著手解釋,“不管你來我大燕是做買賣也好,定居也好,但從天齊入境,都必須要有官府證明的通關符才能入內。”
酒月:“……”
酒月愣住了。
好家伙……要護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