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對這個時代鑄模其實了解不多,但略微一思索便知道其中難處。
失蠟法鑄造東西,有個最大問題,就是磨具必須慢慢陰干。
因為如用高溫加速模具成型,會導致出現龜裂紋,到時澆筑鑄造出的火炮必會有先天結構缺陷。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可行的辦法,不由起身在屋中緩緩踱步。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他小時候在海邊生活,每天修船時會使用一個技法,叫做捻船。
所謂‘捻’是一種,白灰混合桐油再加入麻,堵死木船縫隙的技術。
其原理神色借助麻吸水膨脹的物理特性。
如能在泥模中加入麻無疑可以大大減少其陰干時間,而且還能增加韌性防止開裂。
不過光靠麻還遠遠不夠,還可以摻入酒糟,以借酒精揮發可加速干燥且減少裂紋。
“二位,朕意,在磨具中使用麻搗工藝,同時在和制作泥膜的水中加入酒糟。”
“然后磨具分兩次鑄造,每次皆用炭火加速烘干,以更大限度防止龜裂!”
這倆人都是上等工匠,只是瞬間便明白其意思,互相對視后。
張儒童拱了拱手:“陛下,這確實是個法子,但能不能成還要看天意。”
李承乾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笑意,天意?有些事情事在人為,
“這件事,朕不想靠天意。”
“一會朕會給裴將軍一道旨意,讓他派兵全力配合你們,朕要以量取勝。”
這旨意思十分明顯,整個洛陽城的人力物力,任憑二人調遣,以在五天內做出更多磨具。
二人拱手齊聲道:“草民,領旨。”
李承乾目光一凝,語氣帶有幾分警告意味。
“不過你們二人要切記一點,最核心的東西你們要親自上陣,絕不能假手于人。”
二人并不意外,這年頭鐵匠淬火手藝都得父傳子、子傳孫,更別說這種鑄造工藝了。
“草民明白。”
“嗯,事不宜遲,你立刻前去安排吧,期間有任何問題都可隨時來找朕。”
看倆人離開時,二人目光深處帶著濃烈的興奮之色,李承乾明白,這倆人為高官厚祿,封妻蔭子肯定會拼命。
雖然這鑄模的事情暫時搞定,但又要面對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
重新坐在矮凳上,喃喃自語。
“萬能的草木灰啊....。”
這種小高爐煉鋼法,有一個致命問題,就是煉出來的鋼鐵含硫比例太高。
這會導致兩個結果。
一:熱脆性,高溫鍛打時晶界熔化,工件開裂。
二:冷脆性,室溫下韌性下降。
要解決這個問題,需要的是一切工業的基石‘堿’。
這個時代最容易得方法,自然是草木灰,但洛陽不同于草原,繁華百年人口密集。
周圍別說草木了,破柴火價錢都高的離譜。
想到此處不禁嘆了口氣,其實含堿極高的石灰礦并不算不難找,但自己沒時間啊。
而且還不能在城里大張旗鼓的跟百姓收集草木灰,因為那個時代都有聰明人,一二來去整不好就會明白作用。
不過洛陽這地方附近,有樣含堿的東西挺多,但弄如果被人發現,必被千夫所指,整不好皇位都坐不穩。
午夜時分,北邙山亂葬崗,這地方因歲末洛陽大戰,埋葬著數不清的尸體,而且歷年鬼氣極盛,別說晚上,就是白天除了祭拜先祖外,也都少有人來。
四處都是飄蕩的磷火,忽明忽暗,好似亡魂提著的燈籠。
月亮突然引入云層之中,整個亂葬崗一片漆黑,磷火頓時更盛,突然刮起一陣陰風,吹動枯樹爛葉,好似鬼哭狼嚎般。
“叮鐺....叮鐺”風中之中,不住傳出清脆的鐵器碰撞聲,在這環境下好似陰兵操練。
月光重現灑下,正映出一個長相英氣的男子,正手拿著一塊大腿骨咧嘴獰笑。
“好,就是這!兄弟們給朕玩命的挖,挖的多朕有賞。”
李承乾此時滿臉瘋癲之色,心中暗道,這事古往今來恐怕只有自己能干出來的。
人骨在煉化后,會生成堿,而且含量比石灰低不多。
但這東西有個致命缺陷,就是磷含量有些高,會讓金屬有冷脆性。
不過對比金屬無法脫硫,這個問題就要解決多了,不斷強氧化性促進磷氧化即可。
第二天清晨,李承乾便帶人返回洛陽,這趟帶了一百多人,都是可以信任的那種。
此行足足挖了十大車的人骨,短時間肯定是夠用了。
他們一行人,都化妝了一番,在洛陽拉著幾車貨物進城倒也不算大事,所以并未引起什么轟動。
裴行儉此時臉色極差,目光不時看向李承乾,想說什么,但又說不出口。
李承乾將他狀態盡收眼底,其實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刨人墳去,但沒辦法。
自己現在正在經歷你死我活的斗爭,而這種斗爭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守約怎么臉色這么差?是因為昨夜朕沒讓你享受佳人?”
“不是陛下。”裴行儉搖了搖頭,然后嘆了口氣:“只是末將不明白,非要如此嗎?”
“守約,你有所不知這些東西,對我們至關重要。”本想繼續說下去,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等到時候這家伙見到火炮的威力,估計也就理解了。
現在雖不算萬事俱備,但也差不了許多,目前只等薛仁貴了。
修繕坊內一片忙碌景象,燒蠟造模,熱氣升騰,白煙繚繞。鐵錘敲打聲、吆喝聲此起彼伏,蠟水在堝中翻滾,映得眾人滿面紅光。
李承乾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張童儒和李阿四辦事效率還不錯。
緩步走到后面一個小院中,里面整整齊齊放著三十多個鴿籠。
“咦?”只見有四個信鴿腿上都纏著信。
“不知道‘鴿子神’又送來什么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