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扭頭望著身后這個沒眼色的東西,竟然敢打擾自己的雅興!本來還想著一會靠岸了再收拾他呢,沒想到他已經(jīng)這么急不可耐的趕著要去投胎了。
周、唐兩國大戰(zhàn),長江作為唐國最重要的天然屏障。沿岸到處都是塔樓寨垛,江面上也時不時的有負責這一段的官兵巡邏,這個時候還敢在長江里擺渡的只有兩種人。
一種是水賊,非法搶你。
一種是唐軍,合法搶你。
眼前這家伙腦袋上頂著個破斗笠,一手撐著長竹桿,一手提著彎柴刀,呲著滿口大黃牙,一看就是個體戶。
“大爺!我家里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剛出生的孩子,我把錢都給你,你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凌晨假模假樣的舉起雙手,裝出一副害怕至極的樣子望著對方,祈求對方能夠放自己一條生路。
然而,這位喜歡用金屬工具招待過往客商的水賊顯然已經(jīng)屬于十惡不赦的范疇了,他很享受這種將別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覺,不僅不打算放過凌晨,還準備虐殺。
“把你身上的衣服都脫了~”
“脫……脫衣服做什么?”
“過來讓爺爺爽爽,爽夠了就給你個痛快!不然,先剁了你老二喂魚!再把你剝皮作鼓!”
凌晨聽到這話后也懶得裝了,直起身子將一雙手背到身后,望著江岸邊被銀霜裹著的樹林,語氣惆悵的問道:
“我這一生如履薄冰,你說……我能走到對岸嗎?”
“小子,到了奈何橋去問閻王吧!”
“唉!”
凌晨嘆息一聲,忽然想起了白千,于是猛的看向漢子的身后:“我靠!飛碟!”
水賊聞言一愣,連忙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后,又怒氣沖沖的轉過頭來,可哪里還有凌晨的影子。
他臉色一變,又驚又疑的將竹桿掛在草篷邊,小心翼翼的握著柴刀走到凌晨剛才站立的地方察看,什么都沒有。
奇怪,人呢?
剛才沒聽見有跳水聲啊……
水賊雙膝跪在船板上,緊握著柴刀向水中看去,什么都沒看到。
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陣破風之聲,他只感覺腦勺猛的一痛!眼前的水面、船身搖晃著變了方位,他努力的睜大眼睛,卻發(fā)現(xiàn)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
再次睜開眼時,是被涼水潑醒的。
船已經(jīng)靠岸了,江岸樹林邊的一棵大樹下,凌晨蹲坐在五花大綁的水賊跟前,將他藏在船篷里的銀子都裝進自己腰間的袋子里,不禁甩了甩有些酸脹的胳膊。
媽的……
他平時都是看著別人撐船,感覺挺輕松悠閑的。直到剛才自己親自用桿子撐了一次后,才發(fā)現(xiàn)不僅又沉又累,方向還賊難把握,好幾次差點就往回劃去了。
“兄……兄弟,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錢你都拿走吧,饒我一條性命。”
水賊也反應了過來,知道自己遇到硬茬了,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向凌晨低頭求饒。
凌晨握著手里的柴刀,在水賊密密麻麻的胡子上輕輕劃動,十分隨意的說道:“叫爺爺。”
“爺……爺爺!爺爺饒我一條性命!”
漢子嘴上求著饒,目光卻一直盯著貼在自己臉上的柴刀,生怕凌晨一個不小心劃傷他。
柴刀慢慢劃到他的下巴,橫在脖子上,冰涼鋒利的感覺從皮膚上傳來,漢子吞了吞口水,身體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來,竟然嘴角一癟哭了出來。
凌晨瞬間沒了逗他的興趣,站起身語氣輕松的說道:“別傻了大哥,我這人不喜歡殺人。不過你以后千萬別在這里繼續(xù)害人性命了,下次見面,我可不會再放過你了哦~”
漢子吸著鼻涕,抖著身子哭道:“好……好,我再也不敢了……”
凌晨十分滿意的點著頭站起身來,越過漢子身邊離開了。
漢子劫后余生,神經(jīng)被刺激的不要不要的,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膀胱里傳來一陣溫熱和抽搐,被嚇尿了~
下一刻,已經(jīng)消失的凌晨突然從他身后大樹的另一邊走了出來,還朝著他熱情的招了招手:
“嗨~~我們又見面啦!”
——
由于沒有路引,凌晨這一路上沒少遇到麻煩。先是騎馬被唐軍截住,被迫殺人滅口。后來實在殺不過來了,就舍了馬搭乘老鄉(xiāng)的牛車,給商隊交錢跟著他們走。
文若給他準備了唐國路引的,但唐軍又不看路引,只看你有沒有錢。凌晨騎著高頭大馬,他的路引就是假的;凌晨苦哈哈的跟著商隊受罪,除了商隊掌柜,誰還管他有沒有路引。
這趟艱難的旅行著實是遭罪。
隱著身越過城門前守軍的檢查后,他走進城里,根本沒空也沒心思去欣賞別人活膩了的地方,徑直朝著文若的地下交通站尋去。
“……”
望著眼前人來人往、門庭若市的溫香樓,凌晨陷入了沉思。
迄今為止他見到過的文家人都是那種非常標準的儒家君子啊!這怎么還對風俗產(chǎn)業(yè)有所涉獵呢?
這不對吧……是這嗎?
“哎呦~~這位公子好生白凈呀!看著有些面生,是新客嘛?”
就在凌晨發(fā)呆之際,一個身材曼妙、風韻猶存、穿紅戴紫、比其他那些小姑娘大的多的老鴇十分眼尖的看到了他,立刻就上來摟住了他的胳膊,不分由說的就把他往大門里拉——
“蕓香~~雨蓉~~還不快過來陪著這位公子!”
凌晨將胳膊從她的兩座高聳山峰中抽了出來,一把按著她的額頭將她推遠了點,皺眉望著大堂里的景象。
肥豬一樣的胖公子嘴里嚼著吃食,摟著香肩半露的姐兒嘴對嘴喂酒;都快被榨成干尸的瘦書生眼窩發(fā)青,一臉淫笑的扯著豪放女子的衣袖滿堂亂竄;還有個胡子灰白的老登,將手中銀子塞進身邊女子的胸口里,趁機抓上兩把后,嘟著嘴求親親……
我尼瑪!這特么給我干哪來了?!
“我不是來……”
凌晨剛想解釋,眼前這老鴇竟然膽大包天的用手中的香巾在他臉上甩了一下,打斷了他說話:“哎呦~~公子先別急著說話,先看看我們這兒的姑娘再說事,也不遲嘛~~”
凌晨瞬間一股心頭火起,他最討厭這種自來熟、沒有邊界感的家伙了!
“見過公子~”
左邊這個,平肩滑嫩鎖骨軟,雛菊點點藏鬢間。薄紗透藕臂,玉足粉指肚,溫香清沸脾、雪脯亂俗眼;朱唇輕啟,惹人喉干,媚眼含怯,我見猶憐。看起來也就十五六七歲,嫩的快要滴出水來了,讓人忍不住生出保護和占有的齷齪心思來。
右邊這個,一柄蘇簪斜刺在耳后,淡黃色的芍藥花開在頭頂,像是剛從花園里出來一般。如蔥般白直的蘭花指捏著一扇荷紗扇,流蘇上的虎皮黃和淡雅的粉袂互相襯托,詩書熏陶出的知性臉上,兩縷青絲順著耳朵上的白玉墜垂在身前,被風拂起后,一股難言的宿命感莫名出現(xiàn)凌晨心頭。
其實……
有時候生氣也挺傷肝的。
凌晨露出花癡般的表情,傻笑著問道:“媽媽,這二位姑娘……”
老鴇見凌晨由怒轉笑,眉頭一挑,呵呵說道:“哎呦~~叫她們陪公子好好喝上兩盅解解乏!公子一看就是從外鄉(xiāng)遠道而來吧?”
凌晨的眼睛一直在眼前的羞怯蘿莉和知性姐姐身上游走,聽到老鴇問,擦著口水說道:“是啊是啊,唉!趕路可把人累壞了,酒就不喝了,要不咱們就直奔主題吧……”
“哎呦~公子怎么這么心急呢~”
老鴇在凌晨胳膊上拍了一把,朝著兩個姑娘使了使眼色,兩人一左一右走了過來,各自挽住了凌晨的胳膊,頓時讓他渾身一酥!
老文不仗義啊!有這福利你早拿出來啊!別說給你當護衛(wèi)了,給你端夜壺都行啊!
“教她們兩個帶公子去前柜,只要一百兩銀子,今晚她們就都是你的了。公子可要輕點,疼惜著些~~”
嗯?
聽到這話后,凌晨瞬間清醒過來。
法克!差點忘了,這特么是青樓。那這倆女子不是早就……
一念及此,他一臉不舍的松開兩個各有千秋的江南美人,心痛的將她們推到一邊后,恢復了嚴肅認真的模樣,朝著老鴇問道:
“你家東家,在城北可有親戚?”
老鴇聞言臉色一凜,先前的風塵氣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謹慎。她揮退那兩個姑娘,朝著四周看了看后,低聲答道:
“有的公子,有的,我們東家姓江。”
“那就是了,你去跟他說,我是城北溫家的兒子,特來尋他有事。”
老鴇恢復了笑呵呵的臉,熱情的拉起凌晨的胳膊,帶著他從喧鬧的樓梯旁穿過,自小門出去后,走向后院深處。
——
也不知道這個被唐國俘虜?shù)牡姑沟熬烤故钦l,竟然沒有被關進大牢。文若留在這里的細作說,這位神秘的大人物五天前被押送到了安慶府衙里,他們從唐軍軍營里出來后一路尾隨,數(shù)次出手都沒能成功。最后親眼看著他被押送進府衙里后,就再也沒有出來。
凌晨懶得管他在里面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沒死就行。
不對,還要能走路,不然愛死哪死哪去~~我可沒有背著男人玩神廟逃亡的習慣。
隱著身鉆進安慶府衙里后,凌晨在大牢里折騰了半天,還是沒找到目標人物。最后實在沒耐心了,干脆抓住一個獄吏,把刀架脖子上逼問,依舊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把獄吏五花大綁、嘴里塞著臭裹腳打暈丟進缸里后,凌晨很生氣!
不能再低調(diào)了。
——
身材胖胖的唐國安慶知府,正在書房里臨摹當朝右仆射大人的真跡。可無論他怎么提筆換勁,都只能模仿到形,那股飄逸灑脫的意卻怎么也摹不出來。
“吱呀~”
書房原本半掩著的門突然被風吹開了,他抬頭望了一眼,不禁有些不悅。
他早就吩咐過家人和下人,如果沒有重要的事,就不要打攪他陶冶情操、提升自身境界,現(xiàn)在怎么連看門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歲竹,怎么回事?”
……
“嘶……”
見沒有人回答自己,安慶知府滿臉疑惑的望向被打開的門,將手中的狼毫擱在青瓷筆山上后,十分優(yōu)雅的將卷起的袖子甩了下來,拖著一身綢緞袍子走向門邊查看。
可他剛離開書桌,一股冰涼的感覺就從脖子里傳來,耳邊也響起了一道聽起來有些焦躁的聲音——
“不想死就安靜點!”
看著眼前的黑衣人將門合上,提著刀來到自己面前后,安慶知府壓下了心中的疑惑和恐懼。對方明顯是有事情要談,而非是來刺殺自己的,不然就不會多此一舉了。
于是他客氣的拱手問道:“這位壯士,深夜造訪寒舍,不知所為何事?若有難處,盡可說來,老夫定會為你做主。”
“做個毛的主!死胖子,我問你,前幾天有個周國俘虜被押到你這里了,他人現(xiàn)在在哪?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啊~~”
死……死胖子???
他是在說老夫嗎?
安慶知府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雖然有些生氣,但識時務者為俊杰,眼下是對方的主場。他只好沉住氣,輕捋著胡須問道:“壯士問這個做什么?”
凌晨最煩跟這些老不死的打交道了,問東答西的,就不能直接點?他不耐煩的朝著對方說道:“你管我做什么!我再問你一遍,人現(xiàn)在在哪里?”
安慶知府心中犯難,這不能告訴他啊!那人太重要了,明天就要被押付徽州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在他這里出事,那他全家都要被問罪啊……
“壯士,你是想把人帶走嗎?”
見凌晨已經(jīng)站起身提著刀朝自己走來了,安慶知府連忙擺著手說道:“壯士休要誤會,并非老夫不愿給你,只是……若是讓你把人帶走了,老夫的官身不保是小,一家五十幾口性命也要跟著老夫倒霉。
況且,就算把人交到你手里,你也帶不出城,明天徽州的人來了,也會追趕,依老夫看不如……”
凌晨一只腳踩在椅子上,將刀架在安慶知府的脖子里,瞇起眼睛盯著他——
“說重點!”
“明日午時初他們會把人押出城,城東官道那邊山高林深,剛好方便壯士做事。”
凌晨手中一動,冰冷的刀身就貼在了安慶知府的雙下巴上,刀鋒慢慢陷進肉褶子里,嚇得他差點破了儀態(tài):“壯……”
“老登,你是真把我當傻子忽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