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婦女能頂半邊天,女性同志作為人類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政治斗爭中同樣占據著很大的席位。
蟬鳴宴的本質,是中原大區的定榜結算,因此各地命婦、女眷也全都入宮覲見。
前朝是男人的狂歡,后宮是女人的盛宴。
青檸和嫂子婉云一道入宮,在見到堪比百花爭艷般的大場面后,青檸明顯有些心虛。
列坐在清荷殿里的鶯鶯燕燕們,無一不是豪門貴女,望族閨秀。
她們衣著華麗,佩飾名貴,渾身上下都透露著雄厚的財力。不僅如此,鐘鳴鼎食培養出來的自信從容、詩書傳家陶冶出來的淑雅文靜,全都讓青檸感到自慚形穢。
相比之下,婉云就要好的多,不卑不亢,面色淡然。
她從小就在宦官人家長大,身上自帶著江南女子的水潤和書卷氣,眼神里隱隱還有一股漠然,那是閱盡滄桑后的沉穩豁達。
今天與她們相熟的韓意以及文家姐妹肯定沒空陪她們,三人和另一名眾星捧月的女子游走在百余名女眷中,忙的腳不沾地。
作為文家的女人,她們身上的擔子不會比男人們輕。
韓意性子雖然溫柔,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八面玲瓏,拿出一股關中女娃的精明潑辣。任何一位照顧不周,都有可能影響到她們背后家族的看法和支持,枕頭風可不是開玩笑的,尤其是對于那些妻管嚴們。
文鴦也是站在女孩堆里,端著琉璃酒杯,里面盛著果酒,向諸女一一笑語。就連一向行事自我的文瑤也認真了起來,和一群小姐妹們說說笑笑,不再擺大小姐的架子。
相比之下,另一位女主人就更是艷壓群芳了。文初的妻子趙芝英,身邊圍繞著來自河北各地的世家小姐,大有一股百雀朝鳳的景象,而且還隱隱與韓意有比對的意味。
文夫人高坐案首,身邊一左一右兩位貴婦。在場之人,只有這兩位配讓她交談作陪。
“嫂子,宴會什么時候結束啊?”
青檸面上波瀾不驚,內心卻如坐針氈,既因為自卑,又怕自己出丑給凌晨帶去麻煩。于是便偷偷拉著婉云的衣袖,小聲詢問。
“還早呢,最快也得到晚上。”
“啊?”
什么宴會要開一天啊!早知道就……不對,好像不來也不行……
習慣了農家生活的青檸并不是特別擅長交際,生活好起來之后,也是跟著凌晨遺世獨立,很少參與這么重大的活動。加之韓意她們忙得團團轉,無法一直陪著,在如此陌生的環境里,難免會有些焦躁不安。
婉云看出了她的緊張,握著她的手安慰著說道:“不要怕,你多想想妹夫,他面對著前面的那些官員會怎么做?你也照做就是了,總不會出錯的。”
青檸聞言一愣。
若是相公,必然是見誰都侃侃而談,回頭一問,根本想不起人家叫什么……
自己哪能效仿他啊!
愁死了……
女人們沒有男人那么自來熟,熱衷結交。對于不認識的人,又沒有相熟的姐妹介紹,大部分是不會主動跑去認識別人的。既顯得自己唐突,又容易被人低看,而且萬一對方不對自己脾氣或者身份,大家都尷尬。
所以青檸和婉云的位置雖然靠前,但卻是場上小團伙里人數最少的,只有她們姑嫂二人。
而且,還有不少人投來窺視的目光,互相交談著討論她們二人。
“哎,那兩位是誰家女眷?怎么從來沒有見過?”
“不認識。”
“我也未曾見過。”
“看她們的位置如此靠前,應當是重臣家眷,怎的不見長輩領著?”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人認識她們,沒多久就有一名女子專門向女官詢問過后,獨自一人來到了青檸和婉云的桌前,悠悠行禮。
青檸和婉云對視一眼,也立刻起身還禮。
“世容見過婉云姐姐,見過青檸姐姐。”
婉云盯著眼前的女子柔聲問道:“我們姑嫂平日里出門的少,見識淺薄,不知妹妹是……”
女子一身明錦,內里是一件天藍薄紗,身上的首飾并不算華貴,但渾身散發著一股活潑靈動,臉上笑意吟吟。而且看向她們的眼神十分友好,略帶著幾分恭敬。
“我家官人姓呂名齊,是侯爺的好友,他們當初曾一起在鄴城之戰中為鄭王效力過。”
青檸聞言頓時喜上眉梢:
“原來是妹妹!我在家也常聽相公提起兄弟,他常與我說:幽州名門,只出了兄弟一人。咱們姐妹一直沒有機會相見,不想卻在今日碰著了~”
何世容見青檸曉得自己,也很高興,熱情的上前拉住青檸的手,三人一起坐下說笑起來。
不多時,又有一位貴小姐舍卻身邊諸女,獨自一人來到了她們面前,道福見禮:
“魏嫻見過夫人。”
何世榮的加入并沒有引起多大關注,但魏嫻的主動湊近卻在平靜的湖面蕩起道道漣漪。
春官的掌上明珠,份量可不輕。
在場的大多數女人都是家族精英,自然知曉其中包含的價值,于是紛紛向女官打聽青檸和婉云的身份,在得知之后,反應各不相同。
但大多數人都沒有貿然結交之意,在不知道自家男人的想法之前,還是觀望的好。
“真的?那歹人沒有傷著妹妹吧?”
“沒有,多虧了侯爺身手了得,我才能撿回一條性命。”
青檸捂著嘴巴,驚心動魄的聽著魏嫻講述那日的兇險情形,相公怎么從未說起過這事?這也太危險了!
“婉云姐姐,青檸妹妹,可叫我們好找!”
就在她們交談間,又是三名女子尋了過來,她們都是家中小輩,剛跟著母親們拜見完鄭王妃和世交之家的長輩,這才得了空能自己轉。
三人都是先前隨韓意到青檸家中做客的閨友,見到她們后,青檸和婉云更高興了,連忙邀請她們入席,互相介紹認識,小姐妹團也是逐漸熱鬧了起來。
但,也不是所有女眷都是知書達理、通曉人情的上層女流。
看到何世榮擠進如此靠前的座位,還能有說有笑時,有人就不爽了。
一名衣著華麗的女子徑直走到青檸她們所在的案桌前,耳畔的步搖晃到飛起,柳眉倒豎,氣勢甚是凌人。
“你在這里做什么?不去趙姐姐身邊伺候著,誰叫你跑來這里閑聊的?”
在看到這名女子后,何世榮臉上的笑容消失,有些難看,也不敢與之爭辯。
同桌的其他人皆是臉色不快,青檸起身將何世榮護在身后,眉黛微皺:“姐姐恕罪,是我將世容請過來一起說話的,可是有哪里不妥?”
人跟人待久了,就會越來越像。青檸的膽怯全都建立在文明的基礎上,如果不文明,那她也是有一些家族傳統在身上的。
二嬸的彪悍和大舅哥的霸道,化為了虛影,投射在她的身后。
魏嫻和另外三名閨友也看向這女子。
能跟韓意玩到一塊去的,又怎會是普通人家?
“這是我們呂家的家事,不與夫人相干。”
呂家娘子絲毫不懼,拿軟釘子頂了回來。
就在她們劍拔弩張之際,又有一群女眷從殿外走了進來。這隊人非常奇怪,有年長的,也有年輕的,但都以最前方的年輕女子為尊。
殿里眾人的焦點都在這群女眷身上,沒有人注意到青檸這邊。
見自己叫不動何世榮,呂家娘子明顯是生氣了,臉色很不好,語氣更不好:
“還不快隨我過去?早說了庶出的上不得抬面,也不知父親怎么想的,叫你們一家來京城丟人現眼!”
這話就過分了,大家都是名門閨秀,縱使有什么矛盾,也不能跟市井罵街一樣在這清荷殿嚷嚷啊!這跟潑婦有什么區別?
青檸的閨友祁陽郡主嬌斥道:“你是哪家的?竟如此不懂規矩!今日眾姐妹都來參加蟬鳴宴,為的是敬請鄭王與王妃,豈容你在此放肆!再要這般無理取鬧,信不信本郡主叫人逐你出去!”
“哼!郡主可真厲害,這是妾身與這蹄子的家事,更何況還是鄭王府的宴會,您要下令驅人?眼里還有王妃嗎?”
“你……”
祁陽郡主被這牙尖嘴利的女子氣的香肩微顫,她何曾受過這種氣?當即就要發作,卻被魏嫻一把攔住。
因為有人過來了。
新入殿的那群女眷在拜見完文夫人后,一群人烏泱泱的徑直朝著青檸這邊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看起來頗為干練的女眷越過領頭的女子,走到最前方一把撥開要找何世榮麻煩的呂家娘子,把她扯到一邊,還瞪著眼睛看向她,仿佛在問:你不服?
為首的那名女子連看都沒有看她們,直接來到案桌前。在看到她后,青檸和婉云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笑容。
“檸兒,小云,好久不見。”
青檸歡快的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女子的手,欣喜的問道:“鶯姐姐,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
鐘鶯笑著說道:“先前得了消息,相公政務繁忙,只叫我進京覲見。快趕慢趕,還是有些耽擱了。”
婉云也笑著上前拉住鐘鶯的手,幾人一起落座,互相介紹著彼此,攀談了起來。
遠處的趙芝英將這邊的情形盡收眼底,低頭吩咐一聲,叫自己的侍女去把呂家娘子喊回來。
王臣鶴的夫人,她暫時還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