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開雙臂,十指如鉤,嘴里流淌著渾濁粘稠的口涎,喉嚨翻滾著野獸般的嘶吼,直直地撲向對面座位那個嚇得魂飛魄散的年輕母親和她懷里的嬰兒!
他的目標,赫然是那散發著鮮活生命氣息的幼小魂魄!
“啊——!”車廂里瞬間炸開了鍋!恐慌的尖叫四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洛言動了!
她像一道蓄勢已久的影子,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動作迅捷而輕盈,沒有一絲多余。手腕一抖,那張準備好的“破穢驅邪符”已被精準地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破穢驅邪,急急如律令!”
洛言清叱出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奇異的力量感,清晰地蓋過了車廂內的混亂!舌根下的“鎮魂言”符紋驟然發燙,一股微弱卻精純的靈力順著她的手臂灌注到符箓之中!
嗤——!
黃色的符紙無火自燃!瞬間迸發出刺眼的金光!
洛言手腕一甩,燃燒的符箓如同離弦之箭,精準無比地射向那個撲在半空中的男人的額頭!
“嗷——!!!”
一聲尖銳到超越人耳承受極限的凄厲鬼嚎驟然響起!那聲音飽含著無盡的痛苦與怨毒,震得整個車廂的玻璃都在嗡嗡作響!
金光如同烙鐵,狠狠印在被附身男人的眉心!
男人撲擊的動作瞬間僵在半空!
他頭頂那團粘稠的黑氣如同被潑了滾油的積雪,發出“嗤嗤”的可怕聲響,劇烈地翻滾、扭曲、潰散!
那個模糊的怨靈輪廓在金光的灼燒下痛苦地掙扎、嘶嚎,最終發出一聲不甘至極的尖嘯,“砰”地一聲徹底爆開,化作無數縷細小的黑煙,被符箓燃燒的金光徹底湮滅!
與此同時,被附身的男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綿綿地癱倒在地,昏迷不醒,臉上的青灰和黑氣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片虛弱的蒼白。嘴角的白沫也停止了溢出。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車廂里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乘客們驚魂未定,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突然暴起又突然倒下的男人,以及站在過道中央,手中符箓余燼還在飄散的少女。
少女臉色蒼白如紙,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胸口微微起伏,顯然剛才那一擊對她消耗極大。但她的眼神卻異常沉靜,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冷漠和疏離。
金光消散,車廂里刺骨的陰寒和怨毒氣息也隨之消失無蹤。只有空調吹出的冷風和乘客們粗重的喘息聲。那個年輕母親抱著嚇哭的孩子,驚魂未定地看著洛言,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他……他怎么了?”有人壯著膽子問。
洛言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指尖殘留的靈力灼燒感。她彎腰,迅速將被怨靈附身的男人拖回他自己的座位,讓他靠著椅背,動作麻利地掐了掐他的人中,又在他幾個關鍵穴位上按壓了幾下(外婆教的急救手法)。男人悠悠轉醒,眼神迷茫,對自己剛才的舉動渾然不覺,只覺得頭痛欲裂。
“沒事了,”洛言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雖然她自己的臉色依舊蒼白,“可能是中暑加上低血糖,突然引發了癔癥。”她隨口編了個合理的解釋,“給他喝點水,休息一下就好。”
她將男人掉落在地上的一個黑色皮夾撿起,塞回他口袋里,動作自然得像是在幫助一個普通的病人。
列車員聞聲趕來,看著一片狼藉和昏迷初醒的男人,又看了看神色平靜的洛言,滿臉困惑。
“剛才這位大哥突然不舒服,像是中暑了,有點失控,現在緩過來了。”洛言主動解釋,語氣鎮定,毫無破綻。
列車員看了看男人虛弱的模樣,又看了看周圍嚇得不輕的乘客,雖然覺得剛才那失控的模樣不太像普通中暑,但也找不出其他解釋,只能嘟囔著:“這鬼天氣……大家注意通風啊!”然后象征性地安撫了幾句便離開了。
車廂里的騷動漸漸平息,乘客們竊竊私語,看向洛言的眼神帶著好奇和后怕,但更多的是對“突發疾病”的釋然。沒人會相信剛才發生的是靈異事件。
洛言默默地坐回自己的角落,靠著冰冷的車窗玻璃。她閉上眼,胸口墨玉貔貅傳遞來的涼意讓她紊亂的心緒稍微平復。
剛才強行催動“破穢驅邪符”,幾乎抽干了她體內微薄的靈力,此刻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來,腦袋一陣陣發暈。
但更讓她心悸的,是那個怨靈消散前最后傳遞過來的、夾雜在無邊怨毒中的一絲信息碎片——那似乎是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背影,一個冰冷的針頭,還有一個布滿銹跡的……手術器械托盤?
一個充滿消毒水氣味的場景碎片。
“醫學院……”洛言在心中默念。
外婆說得對,帝都的水很深。這趟列車上遭遇的,不過是盤踞在這座繁華都市陰影里、無數怨念中微不足道的一縷。它們如同黑暗中的鬣狗,隨時可能撲向那些氣運低迷、魂魄不穩的獵物。
而她的“鬼瞳”,對于這些充滿負面能量的存在而言,既像美味的誘餌,又像致命的威脅。
火車依舊在夜色中轟隆前行,載著滿車的喧囂與疲憊,駛向燈火輝煌的帝都。洛言睜開眼,望向窗外深沉的黑暗。墨玉貔貅緊貼著肌膚,提醒著她從未擺脫的宿命。
帝都傳媒大學,新聞系……
她渴望觸碰陽光下的世界。然而,這雙能洞穿幽冥的眼睛,注定要將她拖入光與影交織的灰色地帶。
第一次獨立驅邪的經歷,像一個冰冷的烙印,告訴她:外婆的院落或許是安全的堡壘,但外面的世界,對“棺材子”洛言而言,從未停止過它的惡意。
前方的路,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新的恐怖漩渦。而她的大學之旅,或許從登上這趟列車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染上了不祥的色彩。
那消失怨靈殘留的“醫學院”碎片,是否預示著她即將踏入的帝都,正有一張無形的、由怨念織成的大網在等待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