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頭她干甚去了 第12章 來龍去脈

金明城為八方通衢，考慮到要給往來俠士提供點便利，出入查驗并不復雜。許苡簡單交代了自己的戶籍所在，就被守衛放入城中。

她來這里，是為了尋找失蹤的第五個孩子。

連日以來，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已經從讀書寫字變成了找人。

那帶著越斐然的五十兩銀子消失的五個孩子，已經有四個被她先后找到。

許苡所料不差，他們確實想要獨吞各自那十兩銀子，卻也都有不得已的理由。

第一個孩子是眼看著大哥起早貪黑到鎮上做工結果被活活累死，懼怕這種昏天黑地的所謂“頂梁柱”的命運，偷了錢要逃到其它大城去闖蕩。

但因為年紀太小，他在雇牛車時就被熟人阻攔住了。他父母尚且不知道那塊銀子的事，把他打了一頓關在家里。

他大哥死的時候家里連買一副棺材的錢都出不起，他作為未來的第二個勞力，怎么能逃？

第二個孩子，是因為家里阿奶生了重病，而且是只有貴人才生得起的那種絕癥，不要說是十兩銀子，二十兩一百兩都治不好，只能用參湯吊著命。

哪里吃得起人參？不過吃些鎮痛的藥還是吃得起。可家中上下居然見死不救，連一副止疼的藥都不肯買回來給阿奶吃，被阿奶帶大的孩子理解不了大人為什么能如此冷血。

許苡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把銀子全拿去買了藥，每天偷偷給阿奶喝一碗。

第三個孩子，是因為家里大姐要被爹娘嫁出去了，但爹娘不僅連一分錢的嫁妝都不給大姐準備，還要把男方家給的用于準備婚事的錢都攥在手里。

這孩子是家中年紀最小的妹妹，大姐同她哭了多日，說就這樣嫁去夫家，會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于是妹妹拿了那一整塊的銀子，讓大姐偷偷帶走。

第四個孩子，情況最為簡單，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銀子脫手滑進山坡下。

整整十兩銀子，怎么找也找不到，他覺得自己闖了大禍，別說回去考試，根本連家都不敢回了。

還是許苡憑借對他的了解，在某個他常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他，問明原委后，帶他去丟了銀子的那片山坡附近找了好幾天，硬是把銀子找了回來。

除了第四個孩子以外，前頭三個孩子，都是許苡明知道情況，卻無法要求他們把錢退回來的。她思來想去，給越斐然寫了三張欠條。

盡管越斐然對這事毫無要求，但許苡已經決心要還她三十兩。

在想辦法賺到這筆錢之前，許苡還要找到第五個孩子。

可在村中鎮上，她找了許多遍都沒線索。

那孩子家里糟糕，父親癱瘓，光哥哥姐姐就養了七個，窮到不在乎孩子丟沒丟。

許苡覺得自己這么亂轉也沒用，打算先來金明城一趟，一邊找找書鋪外托的抄校活計，一邊向城主府的捕賊堂口報失蹤案。

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會在來到金明城的第一天，就見到了第五個孩子。

杜玉書亂逛到城南。

她隨手買了串山藥豆的糖葫蘆，芝麻很香糖殼很脆，但里頭的山藥豆好像也浸過糖水，面面的，口感不錯但實在是太膩了。

擼光一串山藥豆，她把簽子一扔，就去四處找茶水鋪子。

喝過茶，她才意識到自己今天還沒正經吃飯。

金明城遍地都是酒樓食肆飯鋪子，想在這里討生活，沒有一點絕活是萬萬不行的。

單論這一口食府生意，就連路邊價錢最便宜的小攤販都能吊得一鍋精彩絕倫的高湯。空氣中各路食香繚繞交錯，不分高低。

吃飯，是最容易也最困難的事。

容易，是隨時隨地坐下就能吃。

困難，是得兜里有點子兒。

杜玉書現在還不能大手大腳花錢，但畢竟暫時還是有點小錢，她主要困難在選擇太多了，什么都想吃，但肚子和荷包都只有那一點。所以還是要很仔細地貨比三家。

畢竟她還不是非常餓。

她頗有閑心地逛來逛去，不知不覺，走到了人比較少的地方。

忽然聽見一聲慘叫！

杜玉書一愣，立刻意識到那聲音是從不遠處一條行人稀少的深巷里傳來的。

這光天化日金明城中，能有什么不法的事情？……算了也說不準，這幫魚龍混雜的江湖人。她自己就在決一劍氏長大，深知江湖人多半都是賤人。

而且那聲音聽起來還是個孩子。

杜玉書想也沒想，把劍一按，飯的事拋到腦后了，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猛沖過去。

果然是有事發生。

這巷子位置不好，正午時分也照樣光線昏暗，深處更是有點黑黢黢的意思，

一個孩子瑟瑟發抖地蜷縮在角落，哭叫道：“嚴少爺，我真的沒有偷錢！那銀子真的是我們村的武師傅給我的，不是我從你那里偷的！”

孩子身邊包圍著四個人，三個都是家丁打扮，為首一個衣著光鮮，看起來二十上下，顯然就是被孩子哭求的“嚴少爺”。

杜玉書不明白一個大人為什么要如此為難一個小孩子，就算真是偷了錢，好好說不行嗎？金明城哪條律法說過可以把竊賊堵在巷子里私自責打？

那位嚴少爺狠狠啐了一口。

“呸！爺丟了十兩，你剛好就有十兩，哪來這么巧的事？！還武師傅給你的，哈哈！一幫下等人，誰這么豪橫貼十兩銀子求你去學啊？你當你是什么東西，天縱奇才？哈哈！”

他一說話，他那三個家丁，就跟吃藥了似的，也跟著笑。

“臭小子，還敢跑，這金明城就沒有我嚴家找不到的人！爺今天就打斷你兩條腿，看你還怎么跑！”

杜玉書完全看明白了情況，正準備拔劍叫停。

可這時，身后忽然響起腳步聲，有人從她身后沖進巷子深處！

這巷子很窄，杜玉書閃了一下，肩膀還是撞到了，她定睛一看，跑過去的是個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兒。

那女孩兒就是許苡。她硬生生撞開兩個家丁，擋在孩子身前，張開雙臂把他牢牢護在身后。

她也不說話，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行兇的人，手腕上的黑檀木手串的色澤在這暗巷之中，被她的皮膚襯托得愈發沉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