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言眼中泛出一抹冷意。
“等她動手,我便請謝家人親眼看看,這位貴妃……到底安了什么心。”
而此刻的鳳鸞宮內,貴妃正翻看禮監所送來的一份新冊。
“霍思言未被調任,反得識塔暗職?”
她的手指捻著封文,眉頭微蹙。
“謝家倒是護得緊。”
“既然如此,那便從謝家動手。”
“若她執意要查驪門舊案,那我便送她一份真正的驪門遺卷。”
“她想追魂,我便送她入局。”
她起身走至香閣之前,點燃一柱沉香,目光幽幽:“霍思言,這一次,你能不能走出去,就看你自己了。”
謝府南院,清晨霧起,曲婉立于角亭外,手中捧著昨日落入內堂的那卷“魂錄副本”。
這一夜無人來取,卻在她起身時被重新封緘,外封加了一道全新的紅緞印。
她眉頭一皺,捏著卷軸邊角緩步進房,將其置于案前。
霍思言坐于書案邊,目光一掃,便覺出不對。
“這封緘不是我設的。”
“有人動過。”
她手指在卷軸處輕抹,隱隱能察出緞印之下覆蓋著一層細密朱砂,不是防偽,是誤導。
“這是舊術,沉香術引魂。”
“凡魂術未成者若嘗試開啟,便會誤入偽記之境,輕則失識,重則魂錯。”
曲婉神色一變:“有人想害我?”
“不是你。”
霍思言目光冷然。
“這是給我的。”
與此同時,謝知安站在府后園,與一名老吏對峙。
此人曾任禮監卷署,后被調離,如今以親族名義棲居外宅。
謝知安近日翻閱識塔副卷時,發現多年前一份“魂術操作錄”上竟有此人筆跡。
他按圖索人,終于查至此處。
“你參與過驪門卷案?”
老吏低頭沉默不語。
謝知安將那份操作錄放到他面前,語氣如寒冰。
“此頁寫有你名,且蓋有你之印。”
“你若再不言,我便以偽印干政之名,送你入內司。”
那老吏抖了一下,終于低聲道:“我只抄錄,不知所錄何事。”
“當年一位鳳鸞內使送來魂案殘頁,要我照本書寫,換我一家逃去北鎮。”
“我沒敢拒。”
謝知安聲音低冷:“那名內使是誰?”
“我……未曾見面,信物為沉香紙封,香色極淡,僅留朱緞一點。”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頭:“那香……極似今日王府中所用。”
“王府?”
“是……三皇子舊宅。”
謝知安聞言心中一沉,連夜回府,卻見曲婉已昏倒于案前,面色蒼白,額上冷汗淋漓。
霍思言正用薄帛為她鎮脈,目光極冷。
“她不曾解印,只是試圖推讀外封印法,就中了術。”
謝知安抬手將卷軸一把奪起,放入玄火爐中焚盡。
“是貴妃設局,她想用這假卷引你入局,再借你之手徹查驪門案。”
“若你手中持有偽卷之證,便可將你定為謊報識案、誣陷前朝,罪可滅族。”
霍思言眉目如霜,冷聲道:“她倒是算得精細。”
“只可惜,她低估了我。”
曲婉幽幽醒來,唇角微動:“是我錯了么……”
霍思言將藥湯送至唇邊,語氣柔和了幾分:“不怪你。”
“這局是沖我來的,若非你起疑并未解印,后果不堪設想。”
曲婉啞聲道:“可我終究……差點壞了事。”
“我若連這點風險都扛不住,又如何查得出我娘的案?”
霍思言輕輕撫著她額心:“好好養著,余下的,交給我。”
曲婉淚濕眼眶,終是閉上了眼。
夜落謝府,風雨欲來。
霍思言將假魂卷殘痕封入細錦匣中,并未徹底銷毀,而是遣人送往謝府偏院舊閣中一位遠支女眷手中。
此人名喚謝清瑛,平日與內宅諸房來往不多,性子謹慎,但貪得些小利。
她收到匣子之時,尚不知其中為何物,只見“魂錄副本”數字,頓生異動之心,悄悄藏入自院梳妝柜底。
一切正如霍思言所料。
她不是要毀這枚假卷,而是要讓它“被發現”。
翌日清晨,貴妃宮中收到一封密函。
內信載曰:“謝宅舊閣中,現有魂案副卷,似為霍氏親藏,宮中若再追查,可就此為由發話。”
貴妃讀畢信函,嘴角微勾,轉身對掌內使道:“她終究是藏不住的,哪怕再精明,也不過一介女子。”
“叫禮監備折,我自有法子讓她自己承認,若能以此為由削她識權,倒也省我多費氣力。”
她低聲笑了笑,眸中浮起一絲森寒。
“她愿引火燒身,我便奉陪。”
而此時的謝知安,正于三皇子舊宅西側勘查。
那宅已荒廢數年,然主樓之中卻仍留有沉香殘灰。
他命人采灰研析,果真檢測出極細朱砂混合“假記術”。
“這便是送入謝府的偽印之源,貴妃舍不得用宮中香,便動用三皇子宅邸所藏。”
他手握樣卷,轉身對隨侍吩咐:“將此封存,備文呈中樞,此案已涉前朝舊宅與識偽魂術,非一家一室所能為。”
“我倒要看看,她如何自圓其說。”
同日,謝府偏院忽傳風聲:謝清瑛所藏“魂錄副本”不慎落出,被院中老婢發現,引得全府震動。
她慌亂中辯稱“并不知此為何物”,卻因幾日前曾往內院送帖,而被府中女眷側目。
長房夫人冷笑不語,只命人將其鎖于偏房靜查。
而宋氏卻趁機撂話:“如此大事,豈能私審?”
“還請主母出面裁斷。”
這一聲“主母”,雖不明說指誰,但話落后卻齊齊望向霍思言。
她緩步入席,神情澄澈,目光掃過眾人。
“若真藏有魂案偽卷,我自當受罰,但謝府中人,若因他人暗手而誤入局中,便不能只由下人來斷。”
“我愿請中樞親審此卷之源,若確為我所留,我甘認其罪,若非我所為……便請鳳鸞宮賜個交代。”
廳中一時寂靜。
這番話不怒自威,不僅表態明晰,更將貴妃之意反壓于禮監之上。
貴妃若認此卷非偽,則是朝廷真據,需審至底,若承此卷為誤,則等于承認試圖栽贓。
眾人一時不知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