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安皺眉:“此時你再入宮,太后不一定肯見。”
“她上次接你入殿,是給了面子。若你再闖,就是逼宮?!?/p>
“你若想保全……”
“我不想保全?!?/p>
霍思言抬眸,神色冷靜得異常。
“若我退一步,他便能走十步,他不是回來翻案,是回來清算!”
她回身走入內室,從案角取出一物。
那是她從楚延策遺物中翻出的舊章,上書兩字:“追命”。
這是楚家掌令時所持兵章之一,雖已廢用,但仍是當年執法追贓的重要信物。
她將舊章收入袖中,低聲對謝知安道:
“若我今日未出宮……你知道該怎么做?!?/p>
謝知安面色微變:“你又想賭?”
“這次不賭?!?/p>
霍思言目光沉沉。
“我是去提醒她,那個她親手放回來的野狗,它不是求救,是咬人?!?/p>
與此同時,太后宮中。
沈芝低聲稟報:“葉嘉言即將歸朝,兵部數人已有附議之意?!?/p>
“而霍姑娘……她又要入宮。”
太后坐于燈下,未抬頭,只低聲一句:“她若敢來,便讓她來?!?/p>
第三日午后,禮部舊館燈火通明。
葉嘉言一身朝服步入廳內,身姿挺拔,目光淡然。
數位舊臣正等候于側,見他入座,紛紛拱手。
“葉大人,多年未見?!?/p>
“葉家果然未死?!?/p>
葉嘉言微微一笑:“葉家雖敗,但不忘為國?!?/p>
“今日在座諸位,愿與我共議舊案、共謀未來,葉某感激不盡?!?/p>
他話音落下,眾人一時猶豫,幾位老臣對視一眼,終于有人低聲道:“葉大人若真能雪洗冤屈,重掌兵柄,朝綱或可再穩。”
這句話一出,仿佛是投下了一枚石子。
水波漾起,不可收拾。
葉嘉言目光微動,笑意漸深。
而就在此刻,一只烏鴉從窗外飛入,振翅落下,爪中落下一封密函。
他目光一凝,拆開細看。
信中只有一句話:“太后命你三日后,跪迎詔裁?!?/p>
他笑容漸漸收斂,手中信紙被他輕輕揉碎,丟入案上的銅爐。
“太后終于動手了?!?/p>
他瞇眼看著爐中火光,低聲喃喃:“可這一切都晚了,該跪的,不是我。”
三日后,乾清門外,鐘鼓齊鳴。
御道兩側官員列隊而立,神色各異,望著宮門緊閉之處,心中皆有波瀾起伏。
一早,內閣傳出旨意,太后將于午時頒詔,詔令所裁之人,正是葉嘉言。
朝堂震動,支持與反對之聲并起。
霍思言立于太和殿側廊,望著逐漸匯聚的百官。
她著素衣,肩頭立著小白,一如既往的冷靜。
謝知安從側門而來,低聲問道:“他會來么?”
霍思言看著那緊閉宮門,語氣卻篤定:“他若不來,這一局就輸了一半?!?/p>
“他不是會棄局之人,他來,是為了當著天下人的面,反詔!”
午時將至,陽光正熾。
宮門緩緩打開,一隊金甲御衛列陣而出。
太監高聲宣道:“太后懿旨……葉嘉言昔日失職,致使楚延策殉命,今雖得舊案反查,然于職權之中仍有擅越,心術莫測,未可復用。”
“今賜其褫職歸籍,永不錄用?!?/p>
話音一落,百官嘩然。
葉嘉言的名字,終究成了棄子之名。
但就在眾人交頭接耳之際,一身黑金朝服的身影,從御街盡頭緩步而來。
那人步伐不急,神色平靜,正是葉嘉言。
他竟親自赴詔。
眾人側目之下,他走至御階下,遙遙望向詔書。
未跪。
未俯。
只拱手而立,聲音清晰傳出:“臣葉嘉言,奉詔前來,不為辯解?!?/p>
“但此詔,臣……不敢受!”
百官嘩然,太監險些摔下詔書。
“葉大人,此為太后懿旨……懿旨若非公斷,便非詔。”
“臣愿以身為證,請朝中設審,愿當堂對質。”
他這一聲“當堂對質”,如同投下一塊巨石。
霍思言目光一沉低聲道:“來了?!?/p>
謝知安沉聲道:“他要借審來翻案?!?/p>
“拖字訣?!?/p>
“只要不定罪,他便能拖著,等局勢反轉?!?/p>
太監慌亂退后,急奔內殿。
而太后殿內,沈芝神情肅然。
“太后,他不跪詔,已然構成抗命。”
“可他今朝若真在殿前自請對質,按例需設朝審,若設審,便不能立誅?!?/p>
太后未答,只緩緩開口:“霍思言呢?”
沈芝一怔:“正在側廊候旨。”
太后輕輕點頭:“傳她來?!?/p>
片刻后,霍思言步入內殿,面色平靜,行禮俯身。
“太后有命?”
太后望著她道:“你既能揭楚案,便也能拆此局,今朝審或不審,由你定。”
殿外,葉嘉言仍立于階下,神色不卑不亢。
而朝堂之上,百官的眼神已漸漸開始搖擺……這一場,勝負將由誰斷?
乾清門前,日光烈烈,眾臣屏息。
霍思言緩步走出內殿,立于丹階之上,眉目如刃,聲聲入骨。
“葉嘉言請對質,問我愿不愿開這一局。”
“可我今日來,不是給他辯解的機會?!?/p>
“是帶證據來的?!?/p>
話音落下,太監捧出一只烏金盒,打開,赫然是一冊卷宗、一枚鐵證。
那卷宗,正是當年葉嘉言調兵擅動密文副本,而那鐵證,則是楚延策遺物之中,唯一一枚未曾用過的追命兵章。
“葉嘉言,你說你是替罪之人,是棄子,可你調動南州三營,是誰批令?”
“你與宗人府舊派往來密切,那封書信是誰執筆?”
“你口口聲聲忠誠……那你為何三年來在西郊建暗宅,養私兵?”
她一問未畢,便有東廠官員呈上搜宅密報。
眾人傳閱之下,滿堂嘩然。
葉嘉言眸色一冷,終是笑出聲來:“好一個霍姑娘,連西郊的私宅都能翻出來?!?/p>
“你既然這般篤定,不如給我一個全尸好了。”
他手一揚,袖中飛出一物,直取階上霍思言!
然而未等那暗器臨近,一道黑影撲出,小白振翅,撞飛袖箭,啼聲凌厲刺耳。
謝知安倏然上前,長袖一拂,手中短刃架在葉嘉言頸邊。
“再動一寸,命沒了。”
葉嘉言冷笑,似不懼死,反倒抬眼看向殿門。
“太后可在?我要聽她親口說,這一局,是她要殺我。”
殿門半啟,一道女聲清冷傳出。
“本宮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