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戰場之上,李世民凝望四方,雙眸沉重。
目光所及之處,盡是魏騎沖鋒陷陣之身影。
“斬李世民首級!祭元讓,子廉在天之靈!”
曹仁領數萬不做任何休整的魏軍鐵騎沿途死戰,終擊破所有楚軍阻攔,趕至戰場中央,而在他的身后還有嚴顏兩萬蜀漢之軍為其壓陣!
太宗最不想的情況終于發生。
魏武昭烈已身為餌與其拼殺血戰,終使得最外圍的那張大網形成,將太宗全軍牢牢困死其中!
戰至如今,大唐玄甲僅剩十人,楚三千精騎還有不足五百,就如劉備所說,曹劉兩軍大將損折,精銳盡喪,太宗的日子難道就好過么!
如此血戰,如此搏命,李世民同樣快要打光了他麾下精銳,便是當日跟隨他殺出西嶺谷口的兩萬楚騎,眼下也只有不到一萬眾了。
注視著前方趙子龍率白馬義從迂回沖鋒,楚軍槍陣還未與其接觸,便被遠方那如雨一般的騎弓箭矢射的軍心大喪,軍陣混亂一片,隨后虎豹魏騎咆哮沖鋒,數萬槍陣精銳,就此被一擊而潰。
“圍殺李世民圍殺李世民!”
曹仁的怒吼聲響起,數萬大魏鐵騎聲勢動天,滿眼仇恨直撲他而來,秦叔寶的數萬步卒一瞬就被那些不要性命的魏騎沖散,雙方嘶吼搏殺,魏騎已不可擋之哀兵之勢殺的楚軍連連敗退!
眼見包圍已成,敵軍滾滾而來,而他麾下諸將卻皆負傷在身。
士卒困乏,戰馬疲憊,眾軍已成強弩之末。
李世民不禁凝望蒼穹,這一生,他還從未敗過,今日竟被人逼至如此。
我視天下英雄如草芥,今日方知,魏武昭烈卻不可與王世充竇建德之輩并列,呵呵,棋局大亂,屠龍不得,反被大龍擒殺。
“二公子如何是好?”尉遲恭遙望四方,面色擔憂。
李世民臉色依舊平靜,“突圍,魏武先主雖已成包圍之勢,但我李世民若想走,也沒人攔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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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略顯慌亂的鼓號之聲終于響起,李世民沒有絲毫猶豫,傳令所有精騎士卒向他靠攏,向北突圍。
“堵住缺口!堵住缺口!今日不可放一人離去!”
曹仁指揮,身后曹彰,樂進等勇將率大魏鐵騎兇猛沖鋒,與李世民麾下大軍再度鏖戰開來。
太宗親自開陣,可這一次,面對眼前如茫茫大海一般的魏騎沖鋒,還有之后那大步趕來,列陣前進的蜀軍步卒,饒是太宗一時間也被完全困死,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迅猛開陣。
凝望李世民已陷入苦戰,曹操揮舞令旗大喝,“傳令曹仁給孤王拖死李世民即可,不必全力圍殺,其余大將先行剿殺李世民麾下諸將,待最后在與孤王共獵太宗!”
“諾!”
亂軍之中,裴元慶持錘左砸右舞,敢于近身的魏軍鐵騎皆被他一錘砸死,勇悍異常,可很快,他便看到一員大將帶著千余虎衛朝他直撲而來,裴元慶一怔,隨即大喝,“典韋!他人尊你敬你,可不代表我裴元慶也服你!駕!”
裴元慶持錘惡戰典韋!
“砰砰砰!”裴元慶銀錘剛勇,典韋鐵戟狂舞,倆人皆為當世勇將,已神力名揚一時,殺到癲狂的他們,錘戟相交之際,迸發出了無數的火花。
典韋大戟怒吼橫掃,裴元慶揮錘砸下,俱是拼的嘴角染血,可他們那雙血紅的瞳孔中依舊寫滿了瘋狂。
“典將軍,我來助你!”
陳到揮劍,對著裴元慶的后背斬下,可同樣有大喝響起。
“大丈夫當死于沙場搏殺,豈可亡于身后暗箭!我熊闊海前來領教!”本已被許褚打成重傷的熊闊海,眼見裴元慶遭陳到突襲,當即推開了身旁扶著他想要帶他突圍而走的親兵,一個人持斧迎上陳到。
裴元慶一錘打退典韋大戟,轉頭看去,見熊闊海被陳到長劍逼的連連后退,不由大怒,“你這熊瞎子來此作甚!我裴元慶不需他人救援!”
熊闊海大斧震開陳到長劍,嘴角染血,仰天大笑,“闊海行事,只憑本心!”
裴元慶暗罵了一聲,隨即快步轉身沖向陳到,大錘凌空砸下,“滾!”
“砰!”裴元慶一錘砸斷陳到佩劍,又是一錘正中陳到胸膛,陳到當即吐血倒飛,重傷昏迷。
熊闊海拼的身形搖晃,嘴中鮮血滴滴流淌,但見此情形卻還不由得大笑,“你這小子還真是勇武的很啊。”
“你這殘廢還是省點力氣突圍吧!”
熊闊海大笑,可下一秒他的笑容陡然停滯。
“著!”大喝響起。
典韋抬手,于亂軍之中再度飛戟!
“嗖!”鐵戟脫手而去,猶如離弦之箭,直奔裴元慶后腦而去!
裴元慶霎時轉頭,面對那橫飛而來的鐵戟驚出了一聲冷汗,急忙提錘抗衡!
“砰!”
鐵戟力沉如山,正中裴元慶雙錘,兩把銀錘幾乎一瞬脫手,就連裴元慶本人也被擊飛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感受著剛剛那好似泰山一般迎面而來的巨力,裴元慶嘴角滿是鮮血,震驚不已,典韋如此飛戟,難怪當年可殺呂布大將無數,難怪連二公子披重甲之坐騎都被其一戟射穿!這般巨力,堪比李元霸舞錘之勇了!
但還不待裴元慶感慨,那道大喝聲再度響起。
“著!”
飛戟再來!
裴元慶鮮血一瞬凝固!
他抬眼之時,只看到了半空中的飛戟已無與倫比的速度沖到了他的面前,直奔他的面門而來!感受著那冰涼的寒風撲面而至,裴元慶自知無可避,黯然垂眼,還好,家中仍有胞弟,裴氏仍有......
“啊!”怒吼響起。
裴元慶抬望而去,只看到了一道雄壯的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那人直面典韋飛戟,手中雙斧揚起,咆哮高吼!
“飛戟雖猛,我亦有雙斧!”
“轟!”
危急之時,熊闊海奮不顧身,拖著重傷之身,擋在了裴元慶身前!
而那恐怖的鐵戟橫飛而至,僅一瞬就擊飛了熊闊海大斧,穿胸而過!
“噗!”熊闊海遭典韋鐵戟貫胸,瞳孔一瞬呆滯,仰天倒下,被活活釘死于沙場之上。
“終究還是......擋不住啊......就像當年,我終究還是抗不下那千斤閘......人力終有盡.......”
“老熊!”
裴元慶眼睜睜看著熊闊海倒在了他的身前,趁著四周楚軍將士攔住典韋之際,他一把將已然命如懸絲的熊闊海抱在了懷中,卻不知該說什么。
“裴小子,老熊不欠你的了......”熊闊海倒在裴元慶懷中,口溢鮮血,雙目灰白。
裴元慶咬牙合眼,“你這蠢貨,我裴元慶生性涼薄,你便是如此,我也不會記你之情,何苦,何苦!”
“哈哈哈哈,”熊闊海吐血大笑,“說了,我這一生行事只憑本心,若圖他人報答還恩,我又怎會為你擋戟。”
裴元慶瞳孔有水氣彌漫,雙拳握的青紫一片。
“裴小子,你不叫這個名兒吧,老熊要死了,給句交心的話吧,你究竟是誰?”
裴元慶一怔,微微低首,隨即對上了那雙灰白的眼眸。
沉默半響后,他才開口道,“我確實不叫裴元慶。”
“我出身河東裴氏,此前一直都告知你們我為裴氏旁姓之子,其實不然,我便是河東裴氏嫡子,只因我少年之時便愛闖蕩江湖,打抱不平,為家中多惹禍亂,時年天下大亂,我提錘策馬出外闖蕩,臨行前夜父親為我取了這元慶二字,便是擔心我有朝一日惹下大禍,牽連家族。”
裴元慶輕輕一笑,“我名裴行儼,字守敬,河東裴氏嫡子,我父為光祿大夫裴仁基,家中還有一弟,名行儉,老熊,我征戰多年,從不曾與人交心談及此事,你可滿意?”
熊闊海大笑,“哈哈哈,裴行儼,這個名字,可比這裴元慶好聽多了,唉,人中龍鳳,可惜我這個布衣之子,我這條泥鰍,終究還是沒能等到魚躍龍門的那一日。”
“世家多才俊,布衣有健兒,這是老熊這輩子聽到的最帶勁的一句話,可惜,我沒有早能遇見二公子,我這條布衣泥鰍終究還是沒能走到那一日,可這輩子能聽到二公子這句話,倒也不錯,起碼在二公子心中,我從不比你們這些世家子弟差。”
熊闊海胸膛起伏,染血大吼,“我等布衣,不弱門閥!”
下一秒,呼吸戛然而止。
裴行儼默默為他合上雙目。
“世家子弟又怎能比的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