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太后穿著一襲墨綠色寬袖鳳袍逶迤及地,暗金絲線繡百鳥朝鳳紋,行動間流光隱現如星河傾瀉。
她發髻高挽,累絲九鳳銜珠步搖垂落額前。
腕間的翡翠鐲子水頭十足,碧幽幽的,恰如一汪流動的綠水。
她慵懶地斜靠在軟榻之上,一手捻著紫檀佛珠,眸光如古井深潭。
乍一看,讓人錯覺她面上慈悲,直到觸到眼底那抹倏忽即逝的冷意才驚覺。
太后凝眸,聲音中帶著怪罪之意:“那個鳳淺淺又上朝了?”
徐嬤嬤和幾個宮女站在一側,垂首侍立。
聽到這番話,徐嬤嬤雖是一臉恭維,但面上也染上了一絲擔憂之色。
“上,上了!”
太后眉心微微一蹙:“皇帝有沒有教訓那個妖女!”
徐嬤嬤面上憂色更重,聲音低了很多: “今日,明珠公主騎著老虎上朝。
朝中近一半的官員走到半路都被嚇得折返回府,生怕路上被老虎給吃了。
皇上并沒有生氣,只是警告明珠公主以后不準在大街上騎虎。”
太后眉頭染上一些怒意:“女子上朝本就過分,如今竟騎著老虎嚇人,這也太不像話了。
老虎可是森林之王,平常的女子哪有這本事,她果然是妖女。
皇帝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哀家提了幾次他也無動于衷,依然是一意孤行。
哀家必須得出手,不能不管了了。”
太后一手捏著手臂,許是倚靠久了,有些酸麻。
徐嬤嬤馬上走到太后的身邊,為其按摩,勸著:“太后娘娘,朝堂之上有皇上,老奴勸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皇上是明君,自然知道應該怎么做。”
太后面色變得陰沉:“那個小妖女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她說什么,皇帝都同意。
你看看,老七是哀家最疼的孫子,結果現在每天圍著她轉,冷面王爺的霸氣也不知去了哪里。”
“太后娘娘,恕老奴多嘴,七王爺睿智,那么多年,只要有女子靠近全都被他打殘。
好不容易遇到這么一個,難道你忍心看七王爺孤單一輩子嘛!”
太后斜睨了她一眼:“徐嬤嬤,你話多了。”
徐嬤嬤眼眸中浮現一絲怯意,低頭:“老奴僭越了!”
太后面上染上一層寒霜,從腰間拿出一枚令牌,“哀家有一支秘密的暗衛,這些年沒有動用過,是時候讓他們出手了。”
徐嬤嬤聞言,雙眉微挑,但護主心切的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多了句嘴:“太后娘娘,萬一東窗事發,您和七王爺之間就會出現隔閡,皇帝也不會放任此事不管。”
太后眉心一沉,聲音狠厲:“怕什么,我乃是大周朝的太后,皇帝還反了天不成。”
徐嬤嬤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細密汗珠,“太后娘娘,如果明珠公主有事,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
傷了母子之情,祖孫之情,不值得啊!”
太后眸色更冷厲了幾分:“徐嬤嬤,你雖跟隨哀家多年,但也不要仰仗著這份榮寵,肆無忌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說完這番話,似乎覺得話說重了,語氣又緩和了些,“徐嬤嬤,你還記得一代妖妃戚貴妃嗎?
那時,她每日與先帝飲酒作樂,又送了長生不老丹,先帝開始不理朝政。
太皇太后一氣之下與其決裂,可絲毫不能改變先帝的想法。
一次醉酒之后,先帝便再也沒有醒來。
皇帝匆匆即位,結果內憂外患。
天狼、蒼龍、東離和北涼四國得知消息,大軍壓境。
鎮國公和護國公加上哀家的兄長父親連夜帶兵鎮守四國邊關浴血奮戰,誓死抵抗。
當時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才沒讓敵國占我大周土地分毫。
云山靖王在戚貴妃母族的支持下謀反,十萬鐵騎兵臨城下,城中只有兩萬人馬,根本不足以對抗云山靖王和戚家軍。
城中百姓皆兵,文武百官皆上城樓守城, 我大周帝差點易主。
等大戰結束,雖戚貴妃被處死,她的母族誅了九族,云山靖王被滅,但那是用了多少人的性命換來的。
如今再回首,那一幕依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哀家仍心有余悸。
哀家怕了,皇帝即使相信那個小妖女,但心中有數
而老七不同,他是真命天子。
哀家怕了,怕這個孫子也走先帝的老路,哀家輸不起!”
哀家寧愿老七 絕愛度過余生,也要狠心揮劍斬去孽緣。
徐嬤嬤當即跪下:“太后娘娘恕罪,老奴知錯了!”
殿內的另外兩個宮女也跪下:“求太后饒了徐嬤嬤的無心之舉。”
太后聲音雖輕,語中的寒意卻迫身而來:“一個奴才,主子再寵你也是個奴,不要不知分量!”
“是!”
徐嬤嬤心里無奈:【罷了罷了,我已經盡力了,一切都有定數。
太后這是想走太妃的老路,畢竟是秦家的女兒,流著相同的血,一樣的手段。】
她低頭:“太后娘娘教訓的是,老奴知罪!”
太后掃了徐嬤嬤一眼:“還不快去!”
徐嬤嬤接過令牌,向外走去。
看著徐嬤嬤離開的背影,太后似乎有些不放心,吩咐:“宣哀家的懿旨,讓鳳淺淺明日來慈寧宮,就說哀家許久未見她了,讓她過來陪陪哀家。”
一個宮女福了福身,直接出了宮。
太后眼底浮現出殺意,一臉的鄙夷:“鳳淺淺,老七對你言聽計從,不要怪哀家無情,哀家怕了。”
她在另一個宮女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那個宮女頻頻點頭。
·······
下朝之后,兵部尚書顧清時坐上馬車, 回到府上換下官服,直奔大夫人的院子而去。
顧夫人坐在主位上,正喝著茶,秦綰綰一身粉色的衣裙,坐在一側。
她拿出一個錦盒:“姨娘,綰綰昨日去了珍寶閣,看到這支珍珠嵌寶金簪做工考究,便買了送給姨母。”
顧夫人眼含笑意:“綰綰有心了。”
說完,她打開錦盒,拿出那支簪子,細細打量著。
“綰綰,你與清時成婚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你要早日為我顧家開枝散葉,讓哀家抱上大胖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