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漾沒有推開門,而是選擇等對方處理好事情,她再講。
林強也不知道有人在外邊,握著后蓋已經碎了不少的手機,點頭哈腰地說:“老板,就預支三千,主要是我今天真的有急事需要用錢,我前天晚上跟你提的時候,你都答應了,今天又反悔,我面子怎么辦啊!”
相比于他的聲音,電話那頭聲音反而更洪亮、刻薄些,有些揶揄意味:“林強,不是我說你,連家庭地位都沒有,你這彎了一輩子的腰桿,再彎一下怎么了?再說,你明知道你跟我預支工資那時候我喝了酒,喝酒的人說的話怎么能信呢!而且,我剛把錢放另一個項目上了,我也沒錢拿給你啊!”
溫漾心里猛地一揪,她的爸爸在家里雖然一向沉默寡言,對媽媽也總是遷就,但從未像現在這樣低聲下氣。對方的行為實在太過分了。
小時候,溫漾一直在爺爺奶奶家長大。五歲那年,父母回家陪她,她從他們的對話中得知,父親做生意把家里的積蓄全賠光了。母親傷心欲絕,提出離婚,甚至連爺爺奶奶也責怪父親,因為他連溫漾的學費都拿不出來了。溫漾只能靠貧困戶名額領錢讀小學,那段時間,她總是抬不起頭來。
林強后來不知去向,溫漾的爺爺奶奶沒有放棄她,報了警,她便跟著溫藝一起生活。后來,警察在橋洞下發現了林強。當時,他甚至不承認自己就是林強,還是被帶回警局,經過一番心理疏導,他才重新回家,重新扛起家庭的重擔。
那之后,大家都對父親指指點點,曾經愛笑的父親也漸漸消失了。沒人理解他,溫漾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她只覺得,如果沒有父親,母親或許會過得更好,而她自己也很難理解父親那幾年的消極和不作為。這么多年,父女倆從未真正談過心,就像兩個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平時甚至都不會照面。
爺爺奶奶在溫漾十三歲那年去世,這對她來說也是巨大的打擊。
林強急得額頭冒汗,他焦躁不安。準是之前溫藝因為那件事去他單位大吵一架,他當時沒還嘴,結果被對方抓住了“吃軟飯”的把柄,這會兒正變本加厲地欺負他。
而這次來吃飯,溫藝早就和他商量好了,他也同意了。如今,菜都上桌了,這可怎么辦?
正焦頭爛額之際,門從外面被推開,溫漾走了進來。她張了許久嘴,十分陌生地叫了聲:“爸爸!”
林強以為自己聽錯了,眼淚悄然爬上眼眶。溫漾緊抿著嘴唇,從斜挎包里掏出零錢和銀行卡:“這是媽媽給我辦的卡,但我不知道密碼,應該有三千塊錢。”
這是溫藝早些年給她辦的銀行卡,說是把壓歲錢存進去,以后長大對她有幫助,不到絕境不要用。
林強望著那個曾經過年回家,看到他總是忍不住過來討紅包、撒嬌要抱抱的女兒,如今居然已經長這么大了。他真混蛋,一直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都沒察覺到女兒的變化。
他嘴角顫抖,心里滿是悔恨。他恨當年自己那悲觀的想法,想要逃離一切,結果害了妻子,也害了女兒,讓他和妻子十幾年的感情徹底破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他真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他想把卡推回去,這時溫藝從外面進來了:“漾漾,我不是跟你說了,你這個錢留著有用嗎?萬一以后你交了男朋友,不是個好人,你還有錢可以找個住的地方,吃頓好的,等著媽媽來接你,是不是?總比拖著行李箱站在路邊吹冷風,無人問津要好些,不是嗎?”
林強知道溫藝這是在**裸陰陽他。他把卡放回女兒手中:“沒事的,爸爸找人借一點就行。”
其實事情并沒有那么難解決。他的錢雖然都上交給了溫藝,但是是用的他實名的卡,只是被凍結了。大不了借點錢,等去銀行把卡解凍后再還上。
不過,銀行卡涉及的風險確實比較多,申訴起來材料和流程也比較繁瑣。
但他覺得,今天這一幕幸好發生了。他和女兒之間至少走近了一點,不是嗎?這是溫漾長大以來第一次開口叫他爸爸。
很暖心。
溫藝望著林強那飄忽不定的眼神,恨鐵不成鋼,拿出自己的卡:“我給這頓錢就可以了,你記得還我。”
是的,他們之間從那事情以后,一直這樣劃好界限的相處,誰也不越界,林強往卡里打錢,也是出溫漾的學費和家里面的日常開銷開銷等等錢。
林強見溫藝還愿意幫他這個爛痞子,臉上柔和許多:“謝謝你,…,溫藝。”
……
回到林祁之身旁時,大媽看見都到齊了,便說:“開飯吧!”
也不知道是禮貌還是啥,一個勁兒的夸溫藝選的地方好,味道好。
還時不時談論林祁之和溫漾兩個小娃娃的學習情況。
平淡閑家常。
等吃完大家都走了之后,免得溫漾家還要打車回去,林利就留下來載弟弟一家回家。
林祁之也要求留了下來。
溫漾看著那些有些還未動筷子的剩菜,起了心思,要了許多保鮮袋過來,把菜往里倒。
反正新鮮的,這兩天解決完又吃不死人。
溫藝和林強出去結賬了,本以為林祁之會調侃兩句,確實,他有一瞬間驚愕,但反應過來還是幫忙一起打包,并豎起大拇指:“好乖的漾寶寶,勤儉節約。”
……
林強為了不讓溫藝對他再有看法,就馬上去了銀行辦理,晚上半夜才回家,第二天清早,又去待了大半天。
在晚上,把錢轉給了溫藝,說了些抱歉的話。
溫藝在床上刷視頻,林強見她沒回自己,想著關門離開,兩人沉默是金的關系,他早已習以為常,可溫藝卻叫住了他。
溫漾在樓上帶著耳機打游戲聲音老大,溫藝怕接下來的話影響到她的青春期心神,就將人請到了床邊坐著,關緊房門。
林強一瞬不知所措,還是選擇坐在了一旁的矮椅子上。
“你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是不是被辭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