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路代州府,折可求在數(shù)日前已經從云中趕至此處,同行的還有一萬五千折家精兵!
今日代州府已經接到麻古寨的通報,義勇先鋒軍宣贊舍人李綱帶著二百余人已經從恒山歸境,攜擔架數(shù)十付,似載有物,義勇軍看守甚緊,不能近觀。
看著這個通報,折可求鄒起眉頭,婆娑著手邊的茶杯。李綱回來了?帶了二百多人,幾十付擔架,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無法明白。
不是說義勇軍去攻取取懷仁嗎?怎么李綱從應州恒山這邊入境?照理說應該說是從雁門關入境才對啊,況且義勇軍總數(shù)不過三千,怎么會單單求援就派出二百人,那幾十付擔架又是怎么回事?
折可求想不通,不過沒有多大關系,麻古寨到代州也不算遠,信使到了,想必李綱也是快到了。等他到了,自然就知道實情。雖然他已經把此事暫且擱置一旁,但還是揣著滿腹的好奇,究竟李綱為何回來,那擔架上帶的又是什么人,至于要看守如此緊密,連本朝兵馬都不能一觀。
折可求放下麻古寨的呈報,開始關注北面朔州應州的情報來,這些雁門關前線傳回的情報對他來說不是好奇了,是頭疼。
今日北面遼境一線關寨傳來的折報不少,俱是關于遼軍集結重兵大舉行動的消息,遼國西京道大舉征發(fā)鄉(xiāng)兵,朔應二州重軍云集,雁門關外河陰長城一線足有數(shù)萬大軍駐防,這么大的陣仗,是不是西京道內除了什么狀況,還是宋江已經攻陷了懷仁?
折可求思來想去,只有這種可能,只有宋江攻陷懷仁,才可能引發(fā)遼軍對我河東的嚴密防守,可是為何李綱會再這么多天前就從恒山入境?這其中又會有什么聯(lián)系。況且宋江奇襲懷仁,遼軍怎會行動如此迅速?
耶律大石也在困惑之中,五日之前他就已經趕到了懷仁城下,懷仁城果然為宋軍所占據(jù),城頭上飄揚著一面血紅的大旗:“大宋義勇先鋒軍”。他困惑的并不是懷仁有多么難以攻克,而是要不要攻城,能不能攻城!
蕭干隨怨軍西進,一路上收攏殘兵,總算也聚集了千余人馬。兩家兵馬合在一處,兩萬多大軍將懷仁城團團圍住。
經歷那一夜慘敗,蕭干再不敢掉以輕心,變得格外的小心謹慎。兩人也先不攻城,只是廣發(fā)令牌,調動西京道所有軍馬,管他鄉(xiāng)兵,部族兵,統(tǒng)統(tǒng)征召起來。除開圍困懷仁之外,還要嚴防河東宋軍北上增援。
畢竟懷仁距離南朝代州只不過百多里路,不光是西京道,南京、中京局勢都緊張起來。南京道早在耶律延禧被俘前就開始對南邊嚴密防范,中京道是接到蕭奉先的赦令大舉收縮防守。不曾想這次遼軍的退縮防御,倒也引起女直人的狐疑,中京上京各州縣的戰(zhàn)火忽然消弭,兩國都是收縮自己兵力,變得怪異的平靜起來。
遼主耶律延禧被宋軍俘虜?shù)南ⅲ呀浡膫髁顺鋈ァR环矫嬗鶐びH軍逃兵所去四面八方,無法管束,另一方面有蕭奉先在暗中推波助瀾。更何況在涿鹿山下,奚軍與奉圣州軍馬都是看到現(xiàn)場,這人多眼雜的,想瞞也瞞不住多久。不過尚只是在小范圍的流傳,在朝廷沒有明喻之前,誰也不敢在外面公然聲張,此事只是在一小部分王親顯貴中傳播。
現(xiàn)在遼國上下一片恐慌,明里大家都裝作無事,暗地之中紛紛聚會商討后事。要是遼主不能生還,該立誰為新主?但是誰也不敢先提出此議!因為陛下尚且在遼境之內,而且宋軍已經被大石林牙與蕭大王困住,誰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救出來。要是萬一耶律延禧被救了出來,膽敢提出另立新主的臣子,只要遼主一回,必然活不過一日!
耶律大石與蕭干圍困懷仁,卻遲遲不敢攻城,同樣是因為這個原因。
現(xiàn)在他們帳下兵馬越來越多,已有五萬多人。要是當真攻城,就算義勇軍再驍勇善戰(zhàn),恐怕也守不住幾日。宋江手下只有二千余人,站滿城墻都嫌不夠,同時還要彈壓城中降兵和百姓。
遼軍不敢攻城,并非害怕義勇軍的勇武,而是擔心遼主的安全罷了。耶律大石與蕭干都有顧忌,要是宋軍被逼走投無路,先行殺害了陛下和各位重臣,這個責任誰來承擔?不說這間接的弒君大罪,就說那數(shù)十高官顯爵的親族好友,就能把他們二位直接打入十八層地獄。
兩人就攻城之事是商議再商議,談論再談論,反反復復議了幾日,還是拿不出個法子。懷仁城是重鎮(zhèn),城中向來糧草充裕,圍困也不是辦法,攻城又不敢攻,光圍著也不管用。可這樣耗著更不是好事!再過些時日,要是北面金國、南面大宋知道了遼主被擒的消息,怎生了得?
談判!這是這兩位遼軍主帥無奈之中得出的結論!等到實在談不攏,那就只有強行攻城了,總不能就這么僵持下去!
遼國朝野,現(xiàn)在的局面很奇怪!
在這關鍵的時刻,懷仁城外五萬大軍圍著,兵馬糧草依舊持續(xù)不斷的送到,可除了西京兵馬都總管蕭韃靼帶著帳下軍馬前來增援之外,沒有一個遼國大臣出現(xiàn)在增援過來的軍馬之中。反是在應州朔州蔚州等與南朝接壤的前線,倒是有不少朝廷重臣坐鎮(zhèn)著!
朝中王公重臣們仿佛集體選擇失明,除了每日例行一次照本宣科的問詢,陛下是否獲救之外,再無第二句話。就連離此處七十余里西京城中的趙王習泥列,也是稱病閉門謝客,從沒來軍中探望一下。就連已經到達懷仁城的蕭韃靼也是從來只在東營枯坐,不踏進大營一步,幾次約他議事,都借故推脫,言稱奉兩位號令即可!
耶律大石和蕭干自然知道,可不是那些人傻,不想這救駕之功,會來的才真正是傻子!
要是來到城下,是攻還是不攻?攻的話如果折損了天子算誰的責任?不攻坐視天子受苦又是怎樣的過錯?
這懷仁城不是一座縣城,而是一個火山,隨時會爆發(fā)的火山!只有他們兩個傻子,巴巴的跑到這來進退兩難。那些聰明些的無不遠遠的看著這邊,要是陛下崩了,馬上另立新的天子,要是獲救,再趕來朝賀不遲。
已經圍城數(shù)天了!懷仁城內的義勇軍依舊是沉默,既不提出條件,也不尋機突圍。兩支數(shù)量相差極為懸殊的軍隊就這么靜靜的相互注視著。兩個人再也坐不住,馬上和城內宋軍談判!只要是能放了陛下,所有條件一應俱承!
宋江拿到遼軍射上城樓的箭書,怡然自得的告訴吳家亮:“告訴他們,談判可以,先送來秋衣兩千件,菜蔬若干。天氣漸冷,軍中簡陋,遼主和眾位大臣們需要加些衣料,改善飲食。”
吳家亮笑吟吟的去了,大開城門,單人匹馬緩行到遼軍營寨一箭之地,將宋江的要求大聲說了一遍,然后施然轉馬慢慢回城。
不到半天時間,遼軍大寨就趕出上百輛大車運到城下。有遼軍校尉大聲傳話,此乃給天子所用,請義勇軍接進城去。說完之后所有押運車馬的兵士立刻全部返回大營,然后關上寨門。
義勇軍兵士將車馬慢慢趕進城中,過了一日之后,終于派人送出一封書信。
是為義勇軍統(tǒng)制宋江親手所書,信中在描述了兩國百年友誼之后,又和蕭干大王敘了敘舊,說了下只相隔百步,緣慳一面的遺憾之情,再表述一番隊大石林牙的敬仰之情。
最后一句,兩日之后上午辰時,南門百步之外,兩軍之中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