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獸宗,外門弟子洞府。
石門關閉,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與探尋。
江月瑤拖著疲憊至極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住,背靠著冰冷的石門緩緩滑坐到地上。
靈力耗盡的空虛感,混雜著骨骼肌肉的劇痛,讓她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覺得費力。
衣衫上沾染的血跡與塵土已經半干,黏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不適。
可她對此毫不在意。
她的精神前所未有地緊繃著。
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自己的肩頭。
那只剛剛惹出驚天禍事,又睡得安穩無比的小烏龜,此刻正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似乎對換了個地方睡覺毫不在意。
“主上。”
江月瑤的聲音顫抖著開口。
“試煉場上,那一道劍氣......”
“是您嗎?”
陸沉睜開惺忪的睡眼,瞥了她一眼。
他慢悠悠地從江月瑤的肩頭爬下,四只小短腿劃拉著,輕飄飄地落在冰涼的石地上。
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啪嗒”聲。
江月瑤的呼吸在這一刻屏住。
她的心臟狂跳,緊緊盯著那只小小的身影,等待著宣判。
然后,在江月瑤呆滯的注視下。
陸沉站定了。
他先是伸了伸左前爪,又伸了伸右前爪,活動了一下筋骨。
接著,他兩只前爪努力地、甚至有些笨拙地往身后一背。
由于身體構造的限制,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有些滑稽。
他小小的身子微微前傾,小腦袋高高揚起,努力做出一個“昂首挺胸”的姿態。
他傲然地點了點頭。
轟——!
江月瑤的腦海里仿佛有億萬道天雷同時炸響,一片空白。
那足以將一名結丹修士瞬間蒸發,讓元嬰大能都為之駭然的化神一劍......
竟然真的是這只......
連走路都嫌累,每天不是在睡覺,就是在準備睡覺的小烏龜發出來的?
她心中的驚濤駭浪,遠比親眼看到云山化為飛灰時更加猛烈。
“您......究竟是何來歷?”
江月瑤忍不住追問,聲音干澀。
“為何......您并非人族,卻能御使如此純粹的人族劍氣?”
陸沉懶得回答這種刨根問底的問題。
解釋起來太麻煩,還耽誤睡覺。
他直接岔開了話題,淡然開口。
“本龜爺也要突破了。”
“嗯?”
江月瑤一愣,腦子里那億萬道天雷還沒響完,思路完全沒跟上。
“二級靈獸,對應你們人族的筑基期。”
陸沉邁著四方步,在冰涼的石地上踱來踱去。
他一邊走,一邊用前爪指了指江月瑤。
“你以為筑基是吃飯喝水那么簡單?”
“根基很重要,懂不懂?”
“想要根基穩,就得下血本。”
陸沉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耐煩,好像在教訓一個不開竅的頑劣后輩。
“所以,本龜爺的根基,自然也要是最好的。”
“作為人寵,得想方設法為主人分憂,你明白了嗎?”
江月瑤:“......”
陸沉頓了頓,用一種吩咐的語氣說道。
“去找一株龍血苔來。”
龍血苔。
這三個字讓江月瑤的心神從巨大的震撼中,瞬間被拉回了現實。
傳說中,那是依附于古龍尸骸之上才能生長出的奇異靈植,蘊含著一絲稀薄的真龍血氣,對擁有龍族血脈的妖獸而言,是筑基時的無上至寶。
能提純血脈,穩固道基。
“主上,此物極為罕見......”
江月瑤面露難色。
“我會想辦法的。”
......
第二天。
江月瑤還在洞府中打坐恢復,一枚傳訊玉符便飛了進來。
宗主召見。
她換上一身干凈的弟子服,遮掩住還未完全消散的傷勢,來到了萬獸宗主峰大殿。
殿內莊嚴肅穆,宗主郝震高坐其上。
他看著殿下站著的少女,眼神復雜。
有惋惜,有不解,更多的是一種想把她腦子撬開看看的沖動。
“江月瑤。”
“你知道,你昨天放棄了什么嗎?”
那可是天龍門!
那可是雷明軒!
元嬰后期的大修士,親自開口收徒!
這丫頭,竟然就這么搖了搖頭?
郝震感覺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在隱隱作痛。
就像是守著一座金山,結果自家最有出息的后輩卻抱著塊石頭當寶貝,還告訴他,金山太晃眼,不如石頭摸著舒服。
這誰受得了?
江月瑤微微躬身,神色平靜。
“弟子知道。”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
“但弟子不悔。”
“弟子生是萬獸宗的人,愿長留于此。”
郝震高坐的身軀猛地一震。
他死死盯著下方那個身姿單薄卻挺拔的少女。
試圖從她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逞強、后悔。
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片清澈與堅定。
仿佛拒絕一位元嬰大能的招攬,對她而言,就跟拒絕鄰居邀請她去吃頓便飯一樣簡單。
他胸中翻涌的所有怒其不爭,所有痛心疾首,在這一刻,竟鬼使神差地平息了下去。
他忽然想通了一點。
一個能被輕易挖走的墻角,哪怕再天才,終究也是別人家的。
可一個面對通天誘惑,依舊選擇留下來的......
那是什么?
那是宗門的鎮山石!
是萬獸宗未來的脊梁!
想到這里,郝震看江月瑤的眼神,越看越順眼。
雖然這孩子腦子好像不太靈光,放著康莊大道不走,非要守著他這個小廟。
“好!好一個長留萬獸宗!”
郝震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雖然你的契約靈獸已定,無法更改,但你自身的天賦,宗門絕不會埋沒!”
他看著江月瑤,語氣鄭重了許多。
“宗門會為你傾斜資源,說吧,你有什么需要的?只要宗門能辦到,無有不允!”
江月瑤心頭一動,這正是她等待的機會。
她再次躬身。
“弟子,想求一株龍血苔。”
郝震眉頭微皺,有些疑惑。
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古怪地看著江月瑤。
“你是為你那只......烏龜要的?”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胡鬧!你怎么會覺得它身負玄武血脈?”
“不可能!”
郝震斷然否定。
“昨日事后,本座與諸位長老都曾用秘法探查過,那只小龜血脈平凡至極,絕無任何隱藏的可能!”
他看著江月瑤,再次開口。
“換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