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璐,是你嗎?”
正在我驚愕之時,一個老者含糊不清的聲音悠悠傳來。我轉頭望去,只見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形容枯槁,顯然已處于病入膏肓之際。
他多年飽受腦血栓的折磨,癱瘓在床。然而,即便如此,從他身上卻看不出絲毫邋遢。
傭人的伺候極為用心,老人身上沒有異味,床鋪也整潔干凈。但他的面相卻盡顯油盡燈枯之態,那灰蒙蒙的眼睛,猶如當年我奶奶臨終之前一般,瞳孔的顏色已然褪去。
白澤聽到聲音趕緊回過神來,隨即面色變得平和起來。
他拉著我的手走到老人床前,對老人說:“外公,璐璐來看你了。”
老人顯得十分激動,滿臉不可思議。
他顫抖著雙手向我伸過來,我雖然有些膽怯,但猶豫了一下后,還是將手伸了出去,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我怯生生地喊了一聲:“外公……”
“唉,好好好,璐璐回來了就好!璐璐啊,你媽媽昨晚來看我了,她說正在幫我辦理什么入住手續,還告訴我今天晚上手續就能辦好,辦好之后啊,你媽媽就要把我接到她那里一起生活了。”
我臉色一沉,望向白澤。
白澤見狀,忙問卓老:“外公,您說我媽昨晚來看過您?她有沒有和你說些別的?”
卓老搖搖頭:“沒說別的,就說你姥姥和你大舅都在家等我呢,今天晚上啊他們要一起來接我。
我就要看見我老伴了,她最愛干凈了,澤兒啊,你讓小曹他們給我洗洗澡,再給我換身干凈的衣服。別回頭看見你姥姥,她再嫌棄我邋遢。”
卓老雖然說起話來有些含糊不清,顯得有些吃力。可一說到即將見到自己老伴時,卻顯得十分高興。
白澤強牽笑意:“好,外公,我這就去吩咐他們。”
“唉,記得給我換套新衣服,你姥姥最愛看我穿中山裝了。”
“好,我知道了。”白澤應著,便走出房門。
他前腳剛一出門,后腳卓老便拉著我的手問道:“姑娘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笑道:“外公,我是您外孫女啊,我是白璐璐啊!”
卓老淺笑:“呵呵,你們還真把我當成老糊涂了不成,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孫女璐璐,我的孫女璐璐被人扣下了,回不來了。
你是澤兒請來故意哄我開心的,如果這樣能讓他減輕些失去親人的痛苦,那我愿意配合你演下去。怎么樣,小姑娘還不愿說實話嗎?”
沒想到,這么快就被卓老拆穿了,看來自己白忙一場。
想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卓老,不好意思啊,我其實叫孟瑤,是白澤的師妹。師兄他叫我來其實是……”
卓老一擺手,打斷我的話,臉色卻依舊笑著:“我知道,難為澤兒這個孩子了,他有心了。這么多年,我一直對他很嚴格,我以為他會恨我。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這孩子居然這么重感情。不但沒有恨我,反而一直在關心我,除了他,我真的其實誰都不信了。
不過,遺憾的是老朽我卻沒能幫到他什么。他是無辜的,其實我有意疏遠他就是為了防著他爹,對他其實我還是很心疼的。”
“這孩子命苦啊,早早就沒了媽,他那混賬爹又被狐貍精勾了魂,害的自己兒子這些年吃盡了苦頭。害的他有家不能回,有業不能創,在國外凡事還要靠他自己打拼,不容易啊!”
看來,卓老雖然癱瘓多年,但實際上心里跟明鏡似的,暗地里其實一直在關注著白澤。
“瑤瑤啊,能答應老夫一件事嗎?”
“什么事,您說便是。”
卓老點點頭:“幫我看著你師兄,我走后,別讓他辦傻事。讓他千萬不要沖動才是啊。他是我在這世界上的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我點點頭:“好,您放心,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卓老見我點頭答應,顯得很開心,轉而他又對我說道:“還有璐璐,我已經派人查出,她被人扣在大楊區一帶。
只是白澤啊,每逢涉及他母親和妹妹的事情,他就容易沖動,做事不計后果。我實在不敢把這事告訴他,一直瞞著他。小姑娘,算我最后求你一次,你回頭告訴你師父,一定要把璐璐救出來,可以嗎?”卓老用懇求的目光看著我。
我點點頭:“好,我答應您。”
見我應下,卓老笑的很開心:“呵呵呵,你答應就好!答應就好!”
“在說什么呢?這么開心?”卓老正說著話,白澤這時卻進了屋子。
見狀,我忙解釋道:“沒什么,外公讓我答應他好好學習。”
白澤絲毫沒有懷疑:“哦,外公,你這躺了一天了,有什么想吃的沒,我讓人給你做。”
卓老搖搖頭:“我想吃的東西,你們現在弄不到。我現在胃里著火熱的很,就想吃一口早年間在農村吃的凍秋梨。那冰冰涼涼、酸酸甜甜的滋味,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梨汁,別提多爽口了。”
你還別說,那凍秋梨確實是冬天的產物,如今這夏日炎炎,想在這時吃一口凍秋梨確實是做不到的。
即便是現在把梨放在冷庫,沒個三兩天,那梨也是凍不成的。不過,也不是沒辦法代替。
想著,我問卓老:“外公,我用山楂和梨給你熬冷飲怎么樣,一樣也是酸酸甜甜的,很爽口。”
卓老大喜:“好啊,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您等下,我馬上就來。”
說著話,我便往門外走,白澤卻一把拉住了我:“喂,你等等。”
轉而,白澤小聲問我:“你在家你姥姥都不讓你干活,你能弄好嗎?”
我笑道:“我是沒做過飯,不過我經常看我姥姥給我熬甜水,很簡單的,應該可以!”
“真的?你確定?”
我點點頭:“哎呀,這個簡單得很,我這么聰明,一學就會。”
白澤說:“還是讓曹伯派人給你幫忙吧,你先去廚房,我一會幫姥爺沐浴完就去找你。”
此時,曹伯帶人推了個大洗澡桶進了屋子。
我應了一聲:“好!那我先和曹伯下樓了。”
隨著曹伯步入一樓,我這才發現,此時的一樓和院內聚集了很多穿著黑色衣服干活的人,他們一趟一趟地從門口的車上往下抬東西。
見狀,我問曹伯:“曹伯,這些人是在準備卓老的后事?”
曹伯雙眼泛紅,明顯是剛才哭過。
“是的,我們老爺的后事是白總請人操辦的。”
“白總?白援朝?”我問。
曹伯點頭:“是的,就是我們少爺的父親,白援朝。”
我有些不解,忙問:“卓家辦白事,為什么要讓他來操辦啊?白澤能同意嗎?”
曹伯說:“嗨,我們老爺身邊也沒啥親人了,就算白總如今另娶,可不管咋說,他也還算卓家的上門女婿,俗話說一個姑爺半個兒,現在能幫忙操辦老爺后事的也只有他和少爺了。
原本,我以為少爺會不同意他父親請外人幫忙操辦此事,畢竟他拜閆大師這么多年,按理來說,他應該找閆大師來幫忙操辦此事更為穩妥,可少爺這次卻沒攔著白總,還讓他負責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