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墻上的掛鐘滴答滴答轉到晚上九點,擱往常這個時候,我早該洗漱妥當,鉆進被窩準備和周公約會了。
可今兒個倒好,白天跟樹袋熊似的,睡醒了吃、吃飽了接著睡,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輪。
這會兒真到該睡覺的點了,反倒跟打了雞血似的,瞪著眼睛瞅著天花板,翻來覆去愣是睡不著。
閑來無事,我便把關機多日的手機給拿了出來,按下開機鍵后手機卻沒啥反應。看來這手機用的年頭有些長了,關機狀態(tài)下電池里的電也都跑沒了。
于是,我在床頭柜里拿出個萬能充,把電池插在萬能充上之后,便百無聊賴地在床上打盹……
大概過了能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后,我約莫手機電池充得差不多了,便把電池按回手機里后開了機……
手機剛一開機,短信便如決堤洪水般涌來,震動聲在寂靜的夜里碎成急促的鼓點——
137 條未讀信息層層疊疊,時間軸的最頂端,是和白澤分手那天的兩條短信。
第一條發(fā)送于當晚八點十七分,屏幕上跳動著他標志性的冷冽。
“開機速回電話”。
短短六個字,像寒冬里呼嘯的北風,裹挾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卻在尾音處隱隱透出一絲壓抑的急切,精準地戳進我回憶的舊傷。
兩個小時后,第二條短信姍姍來遲。
字句間依舊帶著他習慣性的疏離,每個字都像是精心鍛造的鎧甲,卻在不經意間透出柔軟的內里。
“降溫了,山里氣溫低。睡覺時候記得多穿點。你身上的傷口記得換藥,消炎藥要按時吃。氣消了就趕緊回醫(yī)院,我讓竇明俊去接你。”
字里行間,他把洶涌的擔憂與牽掛,藏在看似條理清晰的叮囑里,霸道地安排著一切,卻又小心翼翼地給我們的關系留著溫存的臺階,仿佛只要 “我” 回頭,他永遠在原地。
可是現(xiàn)實情況卻是,他已經和程尚集團的二小姐私下定了婚……
而在往后的135條短信里,再也沒有他發(fā)來的消息。
其余的大多是王小強、董大明和李木子發(fā)的。
不過有兩條例外,短信顯示是姥爺發(fā)來的。
看著這兩條短信的名頭,我忍不住皺起眉頭——姥爺居然會發(fā)短信了?點開第一條,內容只有簡簡單單的“你好”兩個字。
我忍不住噗呲一笑,八成是這老頭誤觸了快捷語發(fā)出來的。
點開第二條短信,心里瞬間泛起暖意。短信上寫著:“瑤搖你是不是又惹禍了?是不是被閆大師罰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能和你師父認錯就趕緊認錯,只要你不受苦就行。”
姥爺這消息發(fā)得洋洋灑灑,字里行間還帶著好幾個錯別字。
得,這倔老頭估計是聯(lián)系不上我,急得連短信都學會發(fā)了。
我把手機貼在胸口,鼻尖泛著酸酸脹脹的疼。
屏幕幽光映著姥爺?shù)腻e別字,恍惚看見他戴著老花鏡,皺著眉頭戳手機按鍵的模樣 ——
那個總說 “電子產品都是洋玩意兒” 的老古董,為了找我,怕是把養(yǎng)老院里的護工都麻煩遍了,這才發(fā)來了這條短信。
我剛要繼續(xù)打開剩下的未讀短信時,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定睛一看是李木子打來的電話……
電話剛一接起來,便聽見李木子焦急的叫嚷聲:“啊……瑤瑤,你可算開機了!這些天你都干嘛去了啊?怎么才開機啊!”
“木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說孟瑤!你還有沒有點良心啊?”
李木子的聲音像是炸開的鞭炮,手機的聽筒里混著呼呼的風聲。
“再過兩小時,王小強的軍列就要發(fā)車了!你倒好,人間蒸發(fā)這么多天,連句送別的話都沒有?”
我猛地一激靈,連忙看了眼墻上的日歷,紅圈圈里的日期是那么的醒目 ……
今天,可不就是王小強說要去當兵的日子嘛!
床頭上的小臺燈,照在我們四人第一次聚會時,在游樂園門口拍的那張合影上。
王小強嘴里叼著個棒棒糖,點兒浪蕩地站在我身邊……
他和董大明互相較勁的場景,仿佛就發(fā)生在昨天。可如今,他竟真的要當兵走了。
“你們等著我!我這就過去......”
“別廢話了!瑾陽西站!再不來連王小強的后腦勺都瞅不著了!”
李木子的聲音像連珠炮似的炸響,背景音里傳來火車站特有的嘈雜。
“他傻兮兮的,把你送的護身符縫在迷彩服里,說要帶著去部隊!你要是敢遲到,看我不把你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推搡聲,王小強模糊的聲音飄過來:“別......”
“滾犢子!” 李木子吼完又沖我喊道:“打車!狂奔!現(xiàn)在立刻馬上!”
放下電話我趕緊穿好衣服,帶上墨鏡和口罩便往門外跑。
一邊跑,我還一邊沖著樓上喊了一聲:“師父我出去一趟,晚點回來。”
樓梯口傳來師父的問話:“這么晚了,你要去哪?”
我一邊往腳上穿著鞋,一邊回答:“王小強今天當兵走了,我得去送送他!”
師父沒說話,林雪姐的聲音又從樓上傳了下來:“唉,瑤瑤,你等等,這大晚上的不好打車,我讓秦明送你去!”
“我才不去送她呢!”
隱約聽見秦明不情愿的語氣,隨后緊跟著是林雪的一聲暴呵:“秦明,你沒完了是不是!你要是再這樣,你就給我滾蛋!你不去送,難道讓我親自去送嗎?”
“老板,你別生氣,我去還不行嗎!”
“那還不趕緊的!”
“雪姐,還是算了吧,秦明這兩天都沒咋休息好,還是別折騰他了,我自己去就成。”
“那怎么行!乖乖聽話,讓秦明陪你去,要不閆大師和我也不放心啊!”
說話間,秦明穿好了衣服下了樓,他走到我的身邊,把毛線帽子往自己頭上一扣,蔫頭了耷腦地和我說了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