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是種什么樣的感覺呢?
謝淮安沒有給她一個準確的答案,顧云卿想了很久,可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出來,謝淮安就再次咳血昏迷。
這次昏迷來勢洶洶,可礙于蕭瀾還在東宮,顧云卿終究有了忌憚,不敢大肆聲張。
將謝淮安扶到床上躺好,顧云卿再次號上了他的脈搏。
不知道蕭老鬼究竟做了什么手腳,顧云卿一時間竟也束手無策。
眼瞧著謝淮安又接連咳出幾口黑血,臉色愈發蒼白,顧云卿只得先封住幾處關鍵的穴位,咬牙從懷里掏出不久前蕭老鬼給她的那個瓷瓶。
她原本沒打算給謝淮安用的,可現在……
就目前謝淮安的情況來看,如果不喂他服下這枚催命毒藥,恐怕他連今晚都撐不過去,那樣侯府勢必會受到連累……
顧云卿別無所擇。
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謝淮安,顧云卿咬了咬牙,不再猶豫,捏著他的下巴,把藥塞了進去。
只是這一次她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
蕭老鬼的藥見效很快。
服下后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謝淮安的狀況就逐漸穩定了下來。
顧云卿探上他的脈搏,感受著他與常人無異的假象脈搏,疲憊地閉了閉眼。
良久,她再次睜眼看向謝淮安,眼眶隱約有些濕潤:“放心,你的仇,我替你報。”
第二天,太子病愈的消息傳出,皇帝親自前來東宮探望。
隔著人群,顧云卿也很難忽視蕭瀾凝她身上的視線,只能極力地保持鎮定,不去看他,模仿阿姐的言行舉止,按照宮規同皇帝行禮問安。
“起來吧。”
許是因為得知謝淮安大病初愈的消息,皇帝眉宇間都洋溢著濃厚的喜悅之情,乍一看他拉著謝淮安噓寒問暖的語氣,還真像是個難得的慈父。
只是不知道這份慈父情懷中,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顧云卿起身后始終低垂著眉眼,眼底藏著對皇帝濃濃的恨意。
無論是為君還是為父,這個人都不稱職。
“太子妃。”
聊到一半,皇帝突然將話題轉移到一旁隨侍著的顧云卿身上,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她,語氣卻堪稱溫和:“虎父無犬女啊,鎮北侯府出來的姑娘的確是好樣的!”
顧云卿上前一步,下跪,謝恩:“謝父皇贊賞。”
語氣恭敬,心里卻已經在想這輩子要給狗皇帝下個什么毒比較好了。
上輩子在寧王發起的那場宮變中受了重傷,便開始執著于求仙問道,追求長生不老之術。
顧云卿當時剛為他擋了一劍,極受皇帝信任。
恰好她又是南疆圣女,身在欽天監,皇帝對于她的話更加深信不疑。
于是顧云卿便趁機向皇帝進言,稱自己曾在南疆偶遇過一位道長,已年過百歲,精通長生不老之術,若陛下需要,她可以替皇上將此人尋來。
皇帝自然允準。
其實哪里有什么長生不老之術,那所謂的百歲老道,也不過是顧云卿一早命人尋來的江湖騙子。
可偏偏皇帝被那江湖騙子哄得五迷三道,不僅破例冊封那人為“天虛道長”,還花重金在皇宮內給他建了一座道觀。
勞民傷財,自取滅亡。
之后顧云卿負責煉制摻了朱砂的“產生不老藥”,再由那道人哄著皇帝服下,又在皇帝日常服用的湯藥里做了手腳,叫每日請脈太醫察覺不出破綻。
如此一來,沒到半年,皇帝便暴斃而亡……
可想到今生皇帝對鎮北侯府、對謝淮安的種種作為,顧云卿還是覺得皇帝上輩子死得太過容易了些。
顧云卿眼底暗潮涌動,皇帝對此卻全然不知,當著眾人的面對她大加贊賞,并賞賜下無數珍寶。
顧云卿也不推辭,直接謝恩。
直覺告訴顧云卿,皇帝這次來東宮絕對不是探病這么簡單。
果不其然,短暫的父子溫情后,只見皇帝輕嘆一聲,佯裝為難道:“安兒身子才剛剛大安,按理說理應好好修養些時日,只是如今邊境各國虎視眈眈,咸陽那邊又爆發了時疫,內憂外患啊。”
咸陽?
莫非是時疫?
前世也是這個時候,咸陽突然爆發了時疫,不出半月,昔日繁華如織的咸陽城,就變成了人人談之色變的一座死城。
朝中大臣互相推諉,竟無一人愿意前往。
最后還是年過古稀的太醫院院判主動請命,前往疫區治療時疫。
只不過那位老太醫的年紀實在太大,加上皇帝只給了很少的軍隊隨行,壓根兒無法壓制住被封在城內尚未染上時疫一心想要逃命的災民,老太醫去了不到三日,便死在了任上。
此事傳回京中后,更是無一人敢奔赴疫區。
最后還是皇帝下旨,命裴文暄帶兵前往咸陽,將城中所有百姓,無論是否染病,全部就地焚燒。
用一城百姓,換天下安定。
如此狠辣手段,曠古少聞,卻是昭陽帝權衡利弊后的最終決定。
顧云卿眉心微皺,心道:“這狗皇帝該不會是想讓謝淮安去處理時疫之事吧?”
果不其然,皇帝看著謝淮安,做出一臉悲痛狀:“朕知道這樣說有些強人所難,可朝中大臣相互推諉,無人愿意前往,你那幾個弟弟又不成器。”
“安兒你是太子,是未來了天子,朕如今能夠信任得兒子也只有你了,不知安兒可否愿意替朕分憂,去咸陽走一趟。”
皇帝這番話說得言辭懇切,先以父子之情動之以情,再搬出太子的責任來加以彈壓,恩威并施,的確讓人動容。
只是讓大病初愈的兒子前往危機四伏的疫區,當真沒有問題嗎?
顧云卿下意識看向謝淮安。
皇帝這擺明了是要讓謝淮安去送死,順便來全了自己“仁君”的名聲,謝淮安不會看不出來,應該不會答應吧。
不料謝淮安只是低笑一聲,隨即道:“兒臣,領旨。”
此話一出,不僅是顧云卿,包括皇帝都有些傻眼了,似乎是沒想到謝淮安這么輕易就答應了,皇帝臉上罕見得露出一絲錯愕。
其實皇帝比誰都清楚,這個兒子是他諸多皇子中最正直,最善良的一個。
若他是個身子骨好的,將來也一定能做一個仁君。
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