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殿上頃刻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祁淵臉上,包括蕭晏宸和太后。
蕭祁凰眉心微擰,想到祁淵這些日子的反常舉動,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難不成他真的對自己……
祁淵攥緊雙手,冷冷看著裴子琰,眼底色澤冰冷肅殺。
“祁將軍愛慕長公主?”蕭云霖眉梢微挑,“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祁淵眸光微轉,漠然看向蕭云霖:“裴太子跟長公主反目成仇,今日公然在接風洗塵上污蔑長公主的清白,明王是要如了他的意?”
“裴太子若敢污蔑長公主清白,南詔自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蕭云霖淡淡一笑,“但他既然這樣說了,那祁將軍是否應該給一個正面的回答?否則只怕更容易讓人生出猜想。”
“生出猜想又如何?”蕭祁凰不疾不徐地開口,“男未婚女未嫁,祁將軍是否愛慕本宮,是他的自由。明王管天管地,還能管到旁人的感情上去?”
祁淵一怔,不由自主地轉頭朝蕭祁凰看去。
蕭云霖面色微僵:“我只是覺得——”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子,都有愛慕一個人的權利,他既沒有做出逾越禮制的事情,也沒有對本宮做出非禮的舉動,跟你有何關系?你有什么資格當眾逼問他?”蕭祁凰質(zhì)問完蕭云霖,又轉頭看向裴子琰,“裴太子是不是到現(xiàn)在還沒弄清自己的身份?你是下堂夫,跟本宮已毫無關系。說得難聽一點,你如今更是南詔階下囚,一個階下囚當眾逼問南詔大將軍,也不知是誰給你的狗膽。”
話音落下,站在一旁的明月差點鼓起掌來。
殿下說得真好。
一個寄人籬下的階下囚,還敢用那般理直氣壯的語氣逼問大將軍,真不知是誰給他的勇氣,簡直不知死活。
裴子琰臉色刷白,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傾——”
嗖!
對面一個酒盞忽然凌空飛起,仿佛挾裹著雷霆萬鈞之力,直接砸到他的臉上,隨即哐當一聲跌落在桌案上。
劇痛襲來,裴子琰下意識地抬手捂嘴,隨即感覺到血腥味從齒縫間滲出來,牙齒仿佛有脫落的痕跡,左邊臉頰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腫起來。
殿上一片死寂。
祁淵目光里滲出寒意:“請裴子琰注意自己的稱呼。”
裴子琰疼得臉色慘白,嘴巴里血越來越多,腥甜味濃重,他緊緊捂著嘴,才沒有讓血液噴出來。
蕭祁凰瞇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裴太子竟連祁將軍一招都接不住?”
裴子琰心頭一震,眼神黯然沉痛。
她明明知道他不會武功。
她明明知道的。
祁淵轉過頭,望著蕭祁凰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聽出她當眾維護的態(tài)度,輕輕抿唇,斂眸掩去眼底深沉的情愫波動。
靜默片刻,他朝裴子琰拱手:“在下忘了裴太子手無縛雞之力,原以為你能躲過,沒想到……”
他語氣微頓,沒再接著說下去,但意思眾人都明白。
裴子琰一只手捂著嘴,一只手死死攥緊,固執(zhí)地望著蕭祁凰的方向,不知是想從她面上窺見一絲心軟之色,還是想找到什么別的答案。
但蕭祁凰顯然沒打算給他什么錯覺。
“喜寶。”她平靜地吩咐,“把裴太子帶去太醫(yī)院,讓太醫(yī)給他治傷,治好之后直接派人送回祁將軍的府里。”
“是。”
“祁將軍對貴客動手,著實失禮。”蕭祁凰淡道,“今晚回去之后,好好給貴客賠個罪,務必讓裴太子體會到我們東道主的熱情,讓他有賓至如歸之感。”
祁淵領命應了聲是,不發(fā)一語地坐下。
一個問題引發(fā)的一場鬧劇,就此結束。
輕飄飄的,除了讓裴子琰吃一記悶虧之外,其他人沒有任何損傷。
至于祁淵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慕蕭祁凰。
就像蕭祁凰所言。
不管男人還是女子,都有喜歡一個人的權利,這份感情可以藏在心里,可以訴之于口,唯獨不該被當眾逼問——任何人都無權逼問旁人的感情之事。
蕭祁凰目光落在明王臉上:“四皇兄如此關心祁淵喜不喜歡我,是單純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還是有什么建議想表達?”
蕭云霖訕訕一笑:“這……”
“若祁淵真的喜歡我,你又當如何?”蕭祁凰挑眉,“覺得他的身份配不上我,還是我嫁過人配不上他?”
蕭云霖沒想到她會如此咄咄逼人,臉上有些掛不住,表情一陣青一陣白,好一會兒才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
“只是想滿足你那個見不得人的好奇心?”蕭祁凰聲音平靜,卻聽得出幾分嘲弄,“四皇兄什么時候學會了坊間三姑六婆的習慣?”
殿上響起一陣噗嗤的笑聲。
蕭云霖臉色一沉,循著聲音轉頭看去,卻沒發(fā)現(xiàn)是誰在笑。
祁淵斂眸坐在席位上,眼觀鼻鼻觀心,神色沉穩(wěn)內(nèi)斂,誰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蕭云霖神色陰郁,端起面前的酒盞一飲而盡,心情糟糕透頂。
不過他心情好不好,蕭祁凰顯然不在乎,被裴子琰這件事一打岔,蕭晏宸提出的讓蕭祁凰入朝聽政一事,也不再有人提出反對。
“行了。”太后開口緩和氣氛,“今天是長公主的接風洗塵宴,大家應該高興一些,奏樂吧,傳舞姬!”
樂師們領旨,殿上很快響起管弦絲竹聲,悠揚悅耳,早已等候多時的舞姬們魚貫而入,一個個身姿妙曼,在殿上舞起玲瓏身段。
殿上皇親大臣們看似欣賞著歌舞,實則都在琢磨著今日這番爭執(zhí),長公主剛回來,和明王明顯就開始不和,而祁淵……
席間幾雙眼睛不動聲色地看向祁淵。
倘若祁淵真的喜歡長公主,那他一定會忠于長公主,想要策反他,只怕不太容易。
蕭祁凰也在看著祁淵的方向,眼神若有所思,突然耳畔回響起祁淵那句:“臣不會成家,也不會有子嗣。”
再想到他對裴子琰非同尋常的敵意……
難不成他真的一直悄悄愛慕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