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散之后,明月跟蕭祁凰告退。
蕭祁凰叫來了蘇喜寶:“你陪姜令侍回去一趟,不許讓任何人欺負了她。”
蘇喜寶領命:“是。”
蕭祁凰轉身回棲凰宮之際,命人把祁淵也叫上了,走出大殿時,身后響起一個溫潤的聲音:“三妹請留步。”
蕭祁凰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來人。
來人是靜王蕭云瀾。
他溫和雅致的臉上,帶著幾分好奇之色:“三妹在云城遇到的韓家家主,聽說身體不太好?”
蕭祁凰細不可察地揚了揚嘴角,語氣淡淡:“確實不太好,但不影響他為非作歹。”
“方才在殿上,皇上說韓家欺男霸女,為惡一方,還有不臣之心,可見此案并不簡單。”靜王遲疑片刻,像是有些難以啟齒,“為兄近年來一直待在昭京,無聊得快要發霉,不知能否跟三妹一起查這件事案子?”
蕭祁凰詫異:“三皇兄要跟我一起查案?”
靜王點頭:“如果三妹同意的話——”
“大概不行。”蕭祁凰淡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沒有查清韓錦程幕后之人是誰之前,我不會讓任何人插手這件事,請三皇兄多多見諒。”
蕭云瀾表情微頓,有些歉然地笑笑:“抱歉,是我冒昧了。”
“無妨。”蕭祁凰語氣平靜,“我知道三皇兄的岳父掌刑部,但韓錦程已經交給了龍衛閣全權審問,刑部也無權插手,三皇兄不必費心。”
蕭云瀾眼神微閃,略顯僵硬地點了點頭:“嗯。”
蕭祁凰緩緩轉頭。
宮廊入口處,身姿高大勁瘦的祁淵疾步而來,身姿峭拔,氣勢凜冽,猶如一柄鋒銳的上古寶劍。
走到蕭祁凰面前,祁淵躬身行禮:“殿下。”
蕭祁凰嗯了一聲,朝蕭云瀾頷首告辭,然后轉身徐行,邊走邊問:“韓錦程審問得怎么樣了?”
祁淵跟在她身側,恭敬回答:“昨晚就用了刑,交代了不少。”
站在遠處的蕭云瀾聽到這句話,眸色微變,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攥緊。
韓錦程交代了不少?他都交代了什么?
“一個享慣了榮華富貴的家主,既沒有錚錚鐵骨,也沒有強大的意志,只要用刑到位,自然問什么答什么。”蕭祁凰聲音淡漠,“稍后把口供送一份給我,這個案子盡快了結。”
“是。”
靜王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眼底一片陰沉晦暗之色。
看來韓錦程是留不得了。
蕭祁凰和祁淵一路步行到棲凰宮。
祁淵從袖子里抽出一份口供:“臣昨晚審他到子時,韓錦程招供,中州府杏花閣一案中,還有個跟他一樣的人,來自東州。”
東州?
蕭祁凰眉心微擰:“那是東安王的地盤。”
“是。”祁淵緩緩點頭,“東安王這幾年看似安分守己,不爭不搶,遵守著朝廷律令,甚至還主動提出過削減軍隊人數,沒想到暗中卻敢利用這種下作手段,控制朝中官員,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蕭祁凰沒說話,抬腳跨進宮門,側顏泛著清冷高貴的光澤,看得祁淵心神微晃,不由自主地垂下眸子,不敢直視。
蕭祁凰沒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淡淡問道:“雍國那邊情況怎么樣了?”
祁淵回神:“昨晚收到情報,雍國皇帝派丞相和定國公去勸服云寶成,但云寶成沒見到自己兒子的面,不信他們說的話,堅決不肯退兵。”
“定國公大概是仗著裴子琰已經來了南詔,睿王上位的可能性較大,以及他曾經也領兵征戰沙場,所以對云寶成的態度并不是很溫和,雙方幾次發生口角,全靠丞相從中調和。”
祁淵語調沉穩,態度謙恭得窺不出一絲一毫不該有的情緒:“依臣的判斷,下一次情報送來時,云寶成應該已經攻破了安崖,亦或者是安崖總兵直接開城門放行。”
云寶成手里兵馬最多,且這幾年戰功赫赫,各地方守城兵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只要他堅決不退兵,各地方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跟他決一死戰,二是主動開城門,保存兵力。
蕭祁凰安靜地聽他說完,淡道:“雍國那邊先派人盯著就行,眼下本宮要先了結杏花閣這件案子。方才在大殿上讓你準備的糧草和兵器,不完全是為了對付雍國,在發兵雍國之前,要先把東安王這個禍患清理掉。”
當然,東安王這個禍患的主謀不僅僅是東州勢力,朝中還有一個表面淡泊實則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靜王。
這股勢力必須連根拔起,才能最大程度震懾朝中其他大臣。
想到杏花閣里那些被當成棋子的無辜小姑娘,蕭祁凰眼神冷了幾分,“這個案子要抓緊,否則會有更多無辜女子受害。”
祁淵點頭:“是。”
蕭祁凰走進殿內,在錦榻前坐了下來。
宮女低眉垂眼奉上茶水。
蕭祁凰抬手示意他們退下,安靜地端起茶盞,斂眸輕啜一口。
殿內氣氛無端多了幾分微妙感。
祁淵眸光微斂,不知是預感到了什么,心臟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動,他薄唇輕抿,忍不住想告退離開。
然而他還沒開口,蕭祁凰已經抬眸朝他看了過來。
祁淵眸心掠過一抹慌張之色,急促垂眸:“臣——”
“祁淵,你喜歡我?”蕭祁凰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波動,“什么時候開始的?”
空氣一滯。
回應她的,是祁淵砰然落地的雙膝。
蕭祁凰靜靜看著他,從他緊繃的身軀上看到了不安和惶恐。
她沉默片刻,微微皺眉:“本宮只是好奇。”
祁淵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他抿著唇,眸光落在玄磚地面上,掙扎半晌,才道出一句:“臣不敢。”
“答非所問。”
祁淵沉默垂眸,不發一語。
蕭祁凰見他不愿意說,也沒再繼續逼問,而是把目光落在供詞上,抬手示意他起身。
祁淵站起身,沉默站在一旁。
“這份供詞上涉及的官員不少,你派人盯著他們,不許他們互相接觸,若有人跟靜王來往密切,也務必讓他們知道分寸。”
“是。”
蕭祁凰說著,抬頭看向祁淵,忍不住失笑:“本宮好像又把你當成了影衛在使用。”
祁淵沉默片刻:“臣本就是殿下的影衛。”
“沒出息。”蕭祁凰抬手指了指對面的位子,示意他坐下,“我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