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王瞳眸驟縮,緩緩抬頭看著蕭祁凰:“三妹這句話,我沒聽明白。”
“我說的很難理解?”蕭祁凰笑了笑,“蘇尚書不但貪贓枉法,還私納未及笄少女為妾,這么大批銀兩的貪污必定有合謀之人,所以需要慢慢審訊,問出跟他合謀之人是誰。”
靜王沒說話。
“刑部手段太溫和,效率也慢,所以我讓祁淵直接把人帶去龍衛閣審問。”
靜王雙手攥緊,肺腑里像是有冰冷的巨浪滾翻。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蕭祁凰:“只怕三妹不是覺得刑部效率慢,而是懷疑我跟蘇尚書有勾結,擔心我做手腳,所以才要避開刑部吧?”
刑部尚書是靜王岳父。
只要靜王打聲招呼,刑部自然會對蘇尚書網開一面,或者靜王直接去刑部大牢見蘇尚書,跟他串通幾句,給出誘人的承諾,就足以讓蘇尚書閉上嘴。
到時想再從蘇尚書嘴里問出什么來,必然要多費一番功夫。
萬一被人提前下了手,弄出個“畏罪自盡”來,就更讓人開心不起來了,所以帶去龍衛閣是最穩妥的辦法。
蕭祁凰漫不經心一笑:“那三皇兄不如直接告訴我,你跟蘇尚書有勾結嗎?”
靜王沉默片刻,自嘲一笑:“三妹若認定我跟他有勾結,我否認有用嗎?”
“我心里怎么想不重要。”蕭祁凰不接受模棱兩可的答案,“三皇兄只需直接告訴我,你跟蘇尚書有沒有勾結?”
靜王看著她:“三妹指的勾結是什么?正常往來算不算?”
蕭祁凰挑眉:“溫潤雅致如君子的三皇兄,原來也擅長強詞奪理。什么樣的往來算正常往來,什么樣的往來算互相勾結,你心里清楚,不必跟我咬文嚼字。”
靜王諷刺地笑了笑。
既然她已經認定他有罪,他還能說什么?
“若三皇兄不愿承認,我也不勉強。”蕭祁凰說著,轉頭看向皇帝陛下,“皇兄,臣妹懷疑三皇兄跟蘇尚書有勾結,并且跟東安王亦有不清不楚的關系,所以臣妹請求,暫時限制三皇兄的自由。”
靜王神色一變:“長公主無憑無據,只靠自己一句懷疑就想限制我的自由?敢問你遵守的是哪條朝廷律令?”
“就憑你對蘇芷姍以下犯上的行為百般維護,對皇族尊嚴視而不見。”蕭祁凰冷道,“蘇芷姍以下犯上你看不見,我查抄蘇尚書府邸,你卻百般阻撓,這還不足以證明你的可疑?”
靜王臉色沉冷,無言以對。
“行了。”蕭晏宸終于發了話,“靜王和明王休朝七天,把手里的事情都交接一下,明天開始不必再過問朝事。七天之內待在王府好好休息,朕不限制你們離開王府,但會有人盯著你們的一舉一動。”
蕭晏宸目光落在靜王面上:“若做了不該做的事,你知道后果。”
靜王垂著眸子,臉色蒼白:“若皇兄懷疑我,不如直接把我抓進龍衛閣關起來,或者嚴刑拷打,豈不是更萬無一失?”
蕭晏宸眸色一沉,威壓濃厚:“既然如此,朕如你所愿。”
靜王一震,不敢置信地抬頭。
“來人!”蕭晏宸聲音沉冷,“靜王涉嫌結黨營私,把他帶下去,關進龍衛閣。”
兩名御前侍衛走上前,朝靜王說了聲冒犯,然后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肩膀,直接把靜王帶了出去。
明王直接傻眼:“皇上?”
蕭晏宸目光沉厲:“明王是否也想去龍衛閣待幾天?”
明王臉色一白,低下頭,恭敬回答:“臣回去閉門思過,無詔絕不出門一步,請皇上明察。”
蕭晏宸冷道:“跪安吧。”
“臣告退。”明王一手撐著地面,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臣這就告退。”
跪久了膝蓋疼,起身時更是扯著大腿小腿都疼,明王卻不敢流露出幾分痛苦神色,低眉垂眼行了禮,很快告退離開。
蕭祁凰不發一語地目送他離開,嘴角細不可察地上揚三分。
中看不中用的紙老虎。
還真以為嗓門大就是底氣?
蕭晏宸定定看著蕭祁凰:“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既然靜王都拿下了,自然速戰速決。”蕭祁凰道,“時間拖得越長,留給東安王和中州布政使毀滅證據的時間就越長。”
蕭晏宸緩緩點頭:“東安王一事全權交給你處理。”
蕭祁凰沒有推辭,行了個禮:“臣妹告退。”
走出崇政殿時,天色已經暗下。
明月跟在蕭祁凰身后,抬眼望著她清冷側顏,低聲開口:“殿下越來越有一國儲君的風范了。”
蕭祁凰一怔,側頭看她一眼:“是嗎?”
明月點頭:“殿下是把‘在其位,謀其政’這句話,貫徹得最徹底的一個人。”
做雍國晉王妃時,完全放棄了自身身份的矜貴和驕傲,默默做一個賢內助,治病救人,跟皇族命婦們打好關系,從不與人發生口角——雖然最終并沒有得到感恩和應有的回報,但殿下自己是不曾后悔過的。
夫妻關系破裂,及時抽身,毫不留戀。
做回南詔長公主時,殿下驕傲自信,有手腕,有魄力,嫉惡如仇,遇到貪官惡霸絕不姑息,回京之后也無懼流言蜚語,認真做好一個長公主該做的事情。
過去的事情不管對錯,從不后悔,也不會被過往困擾。
僅這種心態,就不知道勝過多少人。
蕭祁凰沒說話,大概也是認同明月的評價。
蕭祁凰沒有立即出宮回府,而是去了龍衛閣,見了韓錦程。
讓人意外的是,韓錦程身上并沒有多少慘不忍睹的傷痕,除了人瘦了一大圈,憔悴了一大圈,臉色蒼白如紙之外,其他看起來竟跟正常人一樣。
但他真實的狀態顯然并不如外表看起來的這么好。
看見蕭祁凰,他整個人先是瑟瑟發抖,然后翻身跪了下來:“長公主,長公主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冒犯長公主,我該死,求長公主饒了我,求長公主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