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擊斬斷“不死”,然后破為兩半的魔核,開始緩緩地彼此接近。
暴炎魔王,薩泊娜。
魔王弒殺者,尤金·索托斯。
似是感知到了脫離本體的分身所在,魔核釋放出仿佛引力般的力量,欲將彼此再度牽引。
“身體還是這么熱......是丹田附近嗎......該死!在跟心臟中積蓄的火種互相排斥!”
內視體內魔力的尤金,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異變。
那是心臟中沉睡的火種,
以及新近入駐的暴炎魔核。
雙方宛如揪著對方頭發打架的女人,兩股力量在尤金體內激烈纏斗。
“尤金!”
阿德娜高聲呼喊,盾牌猛擊,將撲向尤金的魔物擊飛。
那魔物被盾牌重創,瞬間化為一灘血肉殘渣。好不容易救下尤金的阿德娜松了一口氣,轉而迎戰其他魔物。
“哈啊......哈啊......!!”
尤金忽然感覺自己的呼吸開始急促,
就像一直在全力奔跑一樣。
每一次吞吐呼吸,仿佛都在燃燒大量的精力。
他大口吐息,那呼吸詭異地泛著紅光。伴隨著染紅的氣息噴涌而出,他周圍那啪嗒啪嗒作響的火花也逐漸染上了紅色。
“啪呲!”
哪怕只是一剎那,從尤金口中噴出的呼吸中似乎燃起了微弱的火苗,隨即熄滅。
“嘖!可惡......阿德娜騎士長,前陣就由我和米格爾騎士長來頂,你守好你老公!”
“閉嘴!”
雖接連斬數百只魔物,但數量卻絲毫未減。
反而如同分裂般愈衍愈多。
那些如潮水般涌來的漆黑魔物,帶著饑餓的狂哮一次次襲來。
不過眾人也并非全無成果。他們硬生生從魔物組成的狂濤中撕出了一條戰線,逐漸前行。
遙望地平線,已隱約可見城墻。
“呃啊啊!”
不斷喘息的尤金已顯得岌岌可危,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他雙眼布滿血絲,心臟劇烈震蕩,體內的魔力猶如脫軌暴走的列車,不受控制地在體內亂竄。
“我們怕是很難再突破下去了!”
騎士長,艾米莉·萊昂高聲喊道。
即便鋒銳的魔力之劍斬落無數魔物,卻依然殺之不盡。
持久戰時持續消耗的體力,才是最大的敵人。精靈騎士長敏銳的察覺到了此時的危機。
追擊的一方反被逼入絕境的事,并非沒有發生過。
“真他媽的多得離譜。”
巴里特昂舞動長槍,將四周撲來的魔物盡數冰封,他還豎起道道冰墻,阻擋魔物的進一步靠近。
但那不過是權宜之計。
那些貪婪的掠食者終會為了填飽肚子而打穿這道冰墻。
“再這樣強行推進,只會徒增傷亡。我們應當與后續部隊會合,再突圍。”
米格爾收起沾滿血與碎肉的雙拳開口說道。
他已砸碎無數魔物,
但魔物仍在持續繁殖。
米格爾注視著那些被擊倒的魔物尸體,看到它們竟如亡者蘇生一般,從千瘡百孔的尸體中破土而出,緩慢愈合、重新站起。
‘不是死而復生。不死是神的領域,區區魔物不可能擁有那種力量。應該是它們的再生能力強大得近乎不死。’
魔物將儲存在腹中的肉塊轉化為魔力,作為再生的根源。
它們早已吞噬飽腹,因此就算數次瀕死,也能復原。
“啊,損傷挺嚴重啊。”
在精靈一行抵達時,
身披黑甲的黑槍術士坐在城墻之上,迎接了他們。
他發出長長的嘆息,
因為被支配者派出的魔物損失慘重。
宛如看著剛買的新玩意兒被毀一般惋惜。他望著那些血肉模糊、難以辨認原形的成堆尸骸,低聲自語:“該怎么向上面匯報呢......”
“當然啦,畢竟是聲名赫赫的魔王弒殺者親自出手,這結果也屬正常。”
頭盔中流露出猩紅的瞳光,掃向被精靈騎士長護在中央的尤金。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
確認了尤金的注視后,黑槍術士從城墻上一躍而下,輕巧落地。
他垂下了那柄染著漆黑的長槍,那屠戮過數萬惡魔的殺戮兵器。
黑槍術士,為了協助薩泊娜逃脫,親自擋在了精靈騎士長的面前。顯然,他認為僅靠魔物已不足以阻擋這些敵人。
“啊,真是失禮了。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來自南方大陸的支援者,奉那位支配南大陸、統御此世一切魔物之王的旨意,特此前來......”
魔物狂潮前,這名黑槍術士突然開始嘮嘮叨叨的進行自我介紹。
但,就在他話音未落之際——!
總算勉強控制住身體異常的尤金,突然像猛獸般撲了上去,強行打斷了對方的發言。黑槍術士立刻高舉黑色長槍,與之對峙。
“魔王弒殺者,對敵人可真是一點禮數也沒有啊,趁人自我介紹的時候突襲,未免也太卑鄙了——”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一抹泛著赤紅色的雷光翻騰而起,不得不倉促閉嘴。
喋喋不休的嘴被強行壓了下去。
目睹那夾雜著暴炎之力的雷電,黑槍術士的紅色眼瞳迅速動搖起來。
就如同親眼看見某種難以置信的景象一般,他的神情也為之一變。雷電撲面而來的瞬間,他急忙拉開距離,開始戒備起尤金。
“那雷電中附帶的力量,是暴炎的權能......那是魔王薩泊娜的權能。一個人類,怎么可能掌控魔王的權能?不,不對,就算是‘變數’,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要是被卷進那種東西,整個人都會被抹殺。
黑槍術士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
“尤金!”
阿德娜對尤金這不顧一切沖向敵人的魯莽行為感到不安,忍不住大聲喊道。
她對尤金的行為感到困惑。
尤金一向不是那種盲目沖鋒的類型。他總是先行偵察、觀察對手,再伺機出手,是個極其慎重的戰士。
而且,更讓她感到恐懼的是——
那原本帶著紫色閃光的雷電,竟然變成了赤紅之色。
“糟了......看來這下危險了......”
尤金雙手緊握劍柄。
目睹尤金高舉沾染赤雷的劍刃,準備大力揮下的動作,黑槍術士終于露出了驚懼的表情,低聲喃喃。
轟咚——!!!
赤雷揮下。
只見翻騰著赤紅光芒的雷電宛如天罰般傾瀉而下,紅光閃耀的摧枯拉朽之中,黑槍術士的一只手臂飛起,連他身后的城墻也在這雷霆萬鈞中被一并橫斷。
那座號稱銅墻鐵壁、堅不可摧的南部城墻,此刻竟如同豆腐般被整塊削平,令人難以置信。
轟隆隆隆隆——!!
沉重的石墻倒塌,震蕩大地。
被塵土覆蓋的黑槍術士猛然揮下黑槍,召喚出無數尖銳的骨刺。
“在斬下的途中,雷電軌跡忽然偏移了......他果然還無法精準掌控那股力量。”
明明是命中的一擊,卻最終沒有打中要害。
只是砍斷了一只手臂。
那足以摧毀血肉的雷霆一擊,反而擊中了無辜的城墻。
由此,黑槍術士也察覺到,“魔王弒殺者”并未完全掌控那份暴炎的權能。對他而言,這無疑是極大的幸運。若是那一擊命中,自己只怕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便會被徹底消滅。
“升起吧,貫穿一切。”
地面之上,骨刺陡然暴起。
曾將無數惡魔貫穿成串的“荊棘地獄”,再次出現。
仿佛是在對罪人執行磔刑,沖天而起的骨刺毫不留情地朝尤金襲去。那鋒銳無匹的骨刺從四面八方猛然刺來,形成了絕對的包圍圈,令尤金無處可逃。
“把你這筷子收好吧。”
尤金猛地一腳踏下,只見赤紅雷光閃耀中,那如洪水般洶涌而來的骨刺竟瞬間如腐朽老樹般寸寸折斷。
碎片飛濺四散。
本應將敵人釘成刺猬的銳利骨刺此刻只如風中殘燭,消散殆盡。
以尤金為中心,赤雷轟然擴散,將所有骨刺盡數湮滅。黑槍術士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親手召喚出的骨海被擊碎,一時失語,閉上了那張喜歡多嘴的嘴巴。
“呃啊......”
將黑槍術士瞬間逼入死地的尤金,忽然面容一扭,仿佛被劇痛折磨,強行吞下呻吟。
輸出的力量已經突破極限。
而突破極限所帶來的,正是反噬。
他猛地一腳將黑槍術士踹飛至崩塌的城墻殘骸之中,自己則趁機拉開距離,整理狀態,緩緩調息起體內狂暴奔騰的雷電。
“從現在起交給我們,尤金,后退吧。”
“拜托了。”
聽到阿德娜的話,尤金點了點頭,抹去額頭的冷汗,艱難地吐出一口氣。
那家伙只是個拖時間的幌子罷了。
這時候,薩泊娜恐怕已經橫渡海峽,逃回了南方大陸。
既然越過大海,那就等同于徹底失去蹤影。光是應付魔物就已經耗費了太多時間。既然如此,也不能空手而歸,于是才決定捉拿這個疑似與南方大陸有關聯的黑槍術士。
“被這樣一面倒地壓制,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被雷擊斬斷一臂的黑槍術士低聲嘀咕,似是感嘆。
他垂下槍尖。
似乎是在表明,自己已無再戰之意。
“把武器丟掉!”
“快說!薩泊娜現在在哪!”
數位騎士長釋放出威壓,步步逼近那只剩一臂的黑槍術士。
他們似乎打算就這樣將他押送至馬赫里特。而看到這一幕,黑槍術士卻“呵呵”地笑了。
明明已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困境,卻絲毫不見慌亂,依舊保持著從容,就像早已將死亡拋諸腦后,僅僅是在享受這短暫的余興。
“魔王弒殺者。”
黑槍術士越過精靈騎士長的肩頭,與一直凝視著自己的尤金對上目光。
就在那一瞬,黑槍術士的身軀開始如黏土般扭曲變形。從被斬斷的手臂斷面處,不斷有烏黑的泥漿滴落。隨著落在地面的泥漿越來越多,他的身形也愈加搖搖欲墜。
“可惜......看來就到此為止了。不過,也不是毫無意義。魔王弒殺者,至少我確認了一點,你已經能夠操控‘暴炎’的權能了。哈哈,以凡人之軀揮動魔王的力量......我的主人一定會很滿意。因為那位......是比任何人都更......貪婪......的君主啊......”
泥漿撲通一聲落地。
也許是再也無法支撐**的崩壞,黑槍術士的聲音變得含糊不清。
最終,他的身體徹底崩潰了。
他手中緊握的長槍,也仿佛不過是用泥巴捏出的玩具,啪嗒一聲化作一攤爛泥,灑落在地。
“死......死了嗎?不,不像是......”
洛斯塔喃喃說道。
聽到這話,一直觀察著泥團的米格爾開口了。
“看起來像是一種重傷狀態下自動觸發的逆召喚傳送術式。”
他觀察著散落在地的泥漿堆,從其中蘊含的構造判斷出那名斷臂的黑槍術士并非分身,而是本體——本體在受到重大創傷后被強制轉移了。
“尤金。”
阿德娜走近,查看起尤金的狀況。
她伸手觸摸他的額頭。
此刻,他的身體仿佛一團燃燒的火球,不斷散發著高溫。汗水浸透衣衫,體溫仿佛重度發熱的病人。
毫無疑問,尤金動用了“暴炎”的權能,而這一點,讓阿德娜極為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