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上的英雄,
芙蓮·希莉德。
這位初代神官長唯一承認(rèn)的并肩之人,被精靈們奉為“活著的神明”。
為了守護(hù)精靈之國免遭邪惡威脅,芙蓮·希莉德立下了無數(shù)赫赫戰(zhàn)功。贊頌她的壯舉與英勇的史詩與贊歌數(shù)不勝數(shù),對于精靈而言,她是傳說般的存在,值得無盡的敬仰與尊崇。
“啊,您好——!!”
莉安娜急促地高聲問候,腰身彎成九十度行禮。
其他精靈騎士亦是如此。
他們幾乎要當(dāng)場跪地叩首,以此表達(dá)對芙蓮·希莉德的至高敬意。
芙蓮輕輕垂下雙臂,若她此刻冷聲呵斥,眾人恐怕會立刻跪地請罪,毫不猶豫。
“莉安娜·萊因霍格......?萊因霍格......”
芙蓮皺起眉頭,似乎從這個名字中想起了什么。
但她很快便舒展開面容。
那畢竟是太久遠(yuǎn)的往事了,不愿再提。
“莉安娜騎士長,尤金那邊有沒有傳來消息?”
“......還沒有。王宮已傾,王國高層也幾乎全滅,尤金大人似乎也分身乏術(shù)。”
“也是,國都已亡。”
阿德娜苦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瓦倫西亞王國的滅亡。
他對此,會作何感想?
或許,剛處于毀滅邊緣的霧月王國能逆境重生、再度復(fù)興,但在全國盡為吸血鬼蹂躪的狀況下,這樣的可能性實(shí)在太過渺茫。
“霧月的未來如何......必須詳盡觀察,再向神官長稟報。莉安娜騎士長,你與尤金一同監(jiān)察王國局勢。”
“是,謹(jǐn)遵命令。”
莉安娜應(yīng)聲而退,帶著精靈騎士們走出殿外。
阿德娜終于得以與師父獨(dú)處。
她像是要從過去的離別創(chuàng)傷中尋求慰藉般,緊緊依偎在師父身側(cè)。
“師父......”
她挽住師父的手臂,頭靠在那熟悉的肩膀上。
仿佛回到了告別之前的時光——
她毫不掩飾地撒嬌,甚至顯得有些孩子氣。雪白的臉頰微微泛紅,笑容純凈而明朗,眼中滿是由衷的喜悅。
“阿德娜,你從未怨恨過我嗎?”
芙蓮問道。
阿德娜輕輕搖了搖頭。
“我從未有過一絲怨恨。因?yàn)槲蚁嘈艓煾敢欢ㄓ凶约旱睦碛伞V皇俏姨掴g,無法早些理解師父的用意罷了。”
離別總是伴隨傷痛,而持續(xù)的悲傷終會演變?yōu)樵购蕖?/p>
但阿德娜不同。
她從未怨恨過自己的師父。
她的性情直率堅毅,甚至可以說是固執(zhí)。多年來,她一心掛念著師父,靜待重逢之日的到來。
三百年的歲月,她始終懷著毫不動搖的信念,未有一絲怨尤或恨意。
“雖然花了這么久的時間,但我終于又能與師父重逢。這就足夠了。”
“......謝謝。”
芙蓮抬起手,輕撫她的發(fā)頂。
阿德娜笑靨如花,欣然接受這蘊(yùn)含著溫暖與愛意的撫慰。
“話說回來,那個人類男子......是你的戀人嗎?”
“誒......誒誒誒?!”
紫發(fā)的精靈女性嘴角揚(yáng)起意味深長的笑容,冷不丁地拋出一個讓弟子無所適從的問題。
阿德娜的臉倏地紅透了。
仿佛熱浪翻涌,連耳根都燒了起來。
“那、那個......就是說......”
該怎么向師父解釋才好?
阿德娜飛快地轉(zhuǎn)動著那雙翡翠般的眼眸,絞盡腦汁地思索著措辭。
在她眼中如蒼天般的師父面前,說謊絕不可能。
但要她毫無保留地傾訴自己的心意,又實(shí)在太過羞恥。哪怕是面對師父,她也只能猶豫踟躕。
“尤金·索托斯是從魔王薩泊娜手中救下我與祖國的恩人!”
阿德娜巧妙地回避了芙蓮的提問,只是復(fù)述了那位人類廣為人知的功績。
但,
這種可愛的掩飾怎么可能逃過芙蓮的眼睛?
“我聽說在勝利慶典上,你在萬眾矚目中與他接了吻呢。那吻,是獻(xiàn)給恩人的謝意,還是獻(xiàn)給戀人的告白呢?”
這番話,實(shí)在是太狡猾了。
她仿佛只是想取笑一下自己鐘愛的弟子。
坐在沙發(fā)上的阿德娜蠕動著嘴唇,不知該如何作答。
——師父到底知道了多少啊......
那位一向?qū)κ浪缀翢o興趣的師父,居然掌握了關(guān)于自己如此詳細(xì)的傳聞,這讓阿德娜內(nèi)心一片混亂。
“那、那個是......!”
“你現(xiàn)在也到了談戀愛的年紀(jì)了,沒什么好害羞的,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師父一副了然的神情,說出了讓阿德娜羞愧難當(dāng)?shù)脑挕?/p>
沒想到,連師父也察覺到了......
她羞得低下了頭,不敢與師父對視。
雖然戀愛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但對于正值初戀的阿德娜來說,這一切實(shí)在是太羞恥了。她對愛情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
“劍圣萊因希爾德的弟子,尤金·索托斯。雖然我不喜歡教出他那家伙的師父......但再怎么說,徒弟又不是師父的附庸,不能因?yàn)槟莻€師父是個混賬,就否定弟子本人。沒錯,那家伙的師父是個混賬。”
看來師父非常討厭尤金的師父。
面對如此直白的厭惡表達(dá),阿德娜只得露出尷尬的神色。
“尤金·索托斯,是個前途無量的劍士。”
“他曾斬殺暴虐魔王,又討伐了暴炎魔王。他是神圣帝國公認(rèn)的‘魔王弒殺者’。能完成那樣偉業(yè)的人,理應(yīng)獲得所有人的尊敬。我相信他。”
聽到對尤金的贊揚(yáng),
阿德娜立刻如機(jī)關(guān)槍般滔滔不絕地補(bǔ)充起他的事跡。
若是有“尤金·索托斯研究學(xué)”這門學(xué)科,她恐怕每學(xué)期都能拿到A 。
“......你真的如此相信他嗎?”
芙蓮凝視著她,輕聲問道。
阿德娜毫不猶豫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是的,我相信他。我可以向您保證。”
“那就好。既然你如此肯定。”
聽到深深愛著的弟子如此堅定的回答,芙蓮緩緩閉上眼,輕輕頷首。
——他已得到了魔王的力量。
不是單純地操控魔王的權(quán)能,而是連“魔王的位格”都一并奪取,真正成為了新的魔王。
掌控黑雷的魔王。與通過魔核繼承而來的六大魔王不同,他是超出常理的“異數(shù)”。之前被芙蓮視為潛在的威脅,但如今,她的想法動搖了。
“連魔王的權(quán)能與位格都一并奪取......不愧是那個被稱為‘最強(qiáng)異端’的萊因希爾德之徒啊。”
魔王弒殺者,最終卻成為了新的魔王。芙蓮苦思著,該如何面對名為尤金·索托斯的這個存在。
——他,的確是救下同胞的恩人。
但同時,他是萊因希爾德的弟子,又成了新生的魔王......這一點(diǎn),總讓她無法釋懷。
......
尤金和海克因在經(jīng)歷了慘烈風(fēng)波后的王都中,找到了仍勉強(qiáng)完好的酒館,一邊喝酒,一邊慶祝重逢。
這是為了慶祝再會的酒席。
雖然海倫一邊抱怨為什么不給他酒,一邊還是默默飲著面前的牛奶,二人便自然地?zé)o視了她,開始了師徒之間的交談。
“這段時間又去哪里逍遙了?”
尤金喝掉半杯酒后,向海克因發(fā)問。
對于這個問題,海克因只是苦笑。
“經(jīng)歷了不少事......都到了‘活久見’的程度了。”
他說這話時,滿是真情實(shí)感。
作為一個活了一千歲的“人類”,活化石。
從那沒大沒小的徒弟嘴里獲得過無數(shù)外號的海克因,是個過著近乎永恒人生的男人。
“聽說你在被當(dāng)作奴隸帶去精靈之國格拉納達(dá)后,竟然討伐了暴炎魔王。我本以為你在那邊不過是個給精靈們暖床的玩意兒,沒想到竟然能殺了魔王......你這家伙果然讓人出人意料啊。”
誰能想到,被精靈抓去當(dāng)奴隸的徒弟,會反過來討伐魔王呢?
活了這么久,他也頭一次見到這種家伙。
尤金是個連踏入“九火”的劍圣都為之震驚的異類。
“呵呵,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啊。不是都說人生是由無法預(yù)料的事件構(gòu)成的嗎?”
“竟然從你嘴里聽到這種話。”
毛都還沒長齊的小鬼。
海克因?qū)τ冉鸬脑捿p輕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們擊退了吸血鬼,也成功攔住了格里德,但霧月王國最終還是失去了作為國家的功能。沒有神圣帝國的援助,根本無法重新站起來。更何況,否定現(xiàn)有上層結(jié)構(gòu)的叛軍軍仍殘存于地方,王國的混亂只會繼續(xù)加劇。”
霧月王國如今仍身陷泥潭。
海克因指出了這一點(diǎn),并表示王國的復(fù)興之路十分艱難。
“那空出來的王位......該怎么辦?”
尤金問道。
對此,海克因只是聳聳肩。
“我也不知道。國王菲利普在王宮崩塌時死亡,王儲和王女也雙雙失蹤。目前唯一剩下的王族,是阿方斯......可要是推舉他為王,叛軍絕不會袖手旁觀。”
如今阿方斯正受到洛斯菲爾德家的庇護(hù)。
國王已死,王儲魯安和王女卡特琳娜也下落不明。得知此事后,阿方斯自稱是唯一的王位繼承人。
“如果那家伙真成了王,就算被稱作弒君者,我也會殺了他。之后......我會逃去精靈的國家。”
“不會發(fā)生那種事的,放心吧。”
阿方斯雖是唯一剩下的王族,卻絕無登上王位的可能。
他過去犯下的種種惡行,已無法被洗清。
即將與憤怒的叛軍展開談判的阿金庫爾公爵絕不會做出那種蠢事。若真讓阿方斯即位,協(xié)商將會徹底破裂。
“...據(jù)喬爾所說,打算將阿方斯王子公開處刑。”
“......公開處刑?”
“霧月王室意圖勾結(jié)吸血鬼鎮(zhèn)壓叛軍。這一點(diǎn)早已激起叛軍的極大憤怒與不信任。想平息這一切,必須有人來承擔(dān)所有責(zé)任。”
阿金庫爾公爵為了壓制民眾的不滿,決定將引來吸血鬼、將國家引入災(zāi)厄的罪名,統(tǒng)統(tǒng)歸咎于霧月王室。
如今,王國的百姓在等待一個“祭品”。
他們需要一個能承受燃燒怒火與仇恨的目標(biāo)。
從海克因口中聽到這些的尤金,不由得想到,也許阿金庫爾公爵是打算在霧月的廢墟上建立一個新的王朝。
“那你呢?”
“什么我呢?”
“你可是討伐了暴虐魔王和暴炎魔王的‘魔王弒殺者’。而這次混亂中,立下最大功勞的,也是你。不只是民眾,連王國的貴族們都開始追隨你了。我認(rèn)為,你完全有成為王的資格。”
開什么玩笑。
面對海克因突如其來的提議,尤金直接翻了個白眼,毫不猶豫地拒絕。
王?開什么玩笑。
要他去背那種沉重的擔(dān)子?
尤金早就看夠了那個腐朽無能的國王和貴族集團(tuán),對他們那種走向滅亡的老路,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
“如果你不想走王之路......那英雄之路也還不錯。”
“我哪是什么英雄,只是多管了點(diǎn)閑事而已。”
“多管閑事,是英雄最基本的美德。”
“我這只是單純的經(jīng)常被麻煩纏身罷了。”
尤金這么回答后,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正喝第二杯牛奶的海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