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滟低垂著眉眼,輕輕道:“世子爺喜歡便好。”
原本以為他會繼續(xù)吃的,不想,梅凌然只吃了一顆,便不再吃了
他目光在江沅滟和謝子勛之間打量片刻,隨即慵懶閉眼,一副休憩模樣。
江沅滟和謝子勛兩人,誰也鬧不明白他這是何意。
方才還笑吟吟的模樣,眼下他的神情倒顯得冷漠疏離了。
謝子勛謹慎道:“不知世子爺要去何處?在下送世子爺一程。”
梅凌然道:“倒也不必特意送我,今日我本就是出門散心的,結(jié)果馬車撞了。”
原本是他的不是,被他這般輕描淡寫一說。
謝子勛倒是有些不安了。
謝子勛忙道:“既然是散心,如若世子爺不介意的話,可隨在下一同去鄉(xiāng)下,那兒風景獨好,是個散心的好去處。”
梅凌然這才緩緩睜眼,目光看向謝子勛。
“謝兄倒是大度,舍得分享。”
謝子勛忙謙卑道:“世子爺客氣,不過是在下湊巧要去那兒罷了。”
梅凌然笑笑,不再言語。
車內(nèi)氣氛就這般沉默了下來。
有梅凌然在,謝子勛自然不敢再隨意與江沅滟閑聊了。
他心中甚至猜測,這位世子爺?shù)降资呛我猓?/p>
為何他的馬車偏偏撞了自己的馬車?
為何他識得沅滟?
為何他恰巧要去散心,而自己所去的地方又適合他去?
這么多的巧合放在一起,好像就變得不那么巧合了。
謝子勛目光疑惑不定地飄向江沅滟,此時江沅滟正安靜地坐著,欣賞著車外風景。
謝子勛收回視線,心中隱隱松了口氣。
這位梅世子如此風光霽月般人物,好在沅滟表妹沒被他給吸引住。
到了江家莊子后,江沅滟目光從梅凌然臉上蜻蜓點水般掃過,隨即下了馬車。
她一下車,謝子勛和梅凌然兩人分別下了車。
謝子勛為盡地主之誼,對梅凌然介紹道:“世子爺,我們謝江兩家在此處分別都有莊子和水田,今日過來,便是我與表妹一起收佃。”
“收佃耗時有些長,恐怕世子爺覺得無聊,不如在下先安排住處給世子爺休息,待在下忙完之后,再來陪同世子爺?”
梅凌然抬手道:“不必如此麻煩,正好我未見過收佃,今日跟著你們,倒也可以長長見識。”
他氣度從容,說出這話時,自帶一股上位者的魄力。
謝子勛只得抱拳道:“既然如此,那世子爺請吧。”
梅凌然便大大方方跟在兩人身后。
倒也是奇了,有他在,往常收佃時,總會有些偷奸耍滑的佃戶找各種理由推脫。
那些佃戶就連江沅滟都印象深刻,每到收佃時尋各種借口。
不是家中老母親生病,就是孩子太小費糧,總之不肯規(guī)規(guī)矩矩將佃錢全都上繳。
今日這些佃戶居然全都老老實實一分不少地將錢交了上來。
就連流芳和依蘭都稱奇。
此行算得上是她們收佃錢最順利的一趟了。
謝子勛那邊,倒是與往常一般,遇見幾個愛耍賴的佃戶。
其中一個甚至大著嗓門,叫道:“你們謝家如此有錢了,還在意我們這點小錢嗎?少收點對謝家又沒有什么影響!”
“對啊,”剩下有幾個佃戶也應(yīng)和道:“這些銀子對謝府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可卻能養(yǎng)活我們一大家子啊!”
“謝公子,你就看在我們窮苦人家的份上,少收些吧。”
“對對,我們在此謝過謝公子的大恩大德了。”
幾個佃戶跪下,朝著謝子勛磕頭作揖。
眼見這些佃戶不僅耍賴,還倚窮賣窮,謝子勛頓感頭疼。
謝子勛道:“可這佃錢也是當初你們租的時候商量好的,再說今年收成也不錯,你們此時不肯按當初約定的價錢給,就是反悔不按契約行事!”
佃戶們被指責,絲毫沒有一絲歉意,反而理直氣壯道:
“謝公子,你就當救濟窮苦百姓了嘛!”
“對啊,你就當做好事了。”
“謝公子,你不要逼我們窮人家啊。”
謝子勛氣得牙癢癢,這些刁民!
正在他欲發(fā)怒之際,江沅滟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后面還跟著梅凌然。
江沅滟輕聲問道:“勛表哥,可是這些人不愿意按當初說好的佃錢上交?”
謝子勛點頭,無奈看向江沅滟。
他們倆出身商戶,對于這些事情也是從小耳濡目染。
有些佃戶就是愛占便宜,耍無賴。
碰見這種,大可以不租田地給他們了。
可若是跟他們鬧得太僵,他們畢竟是本村的,其他佃戶也會受其影響。
對于這種情況,江謝兩府甚至每年都會按比例來提前定損。
謝子勛道:“沅滟,你可有什么法子治他們?”
梅凌然站在一旁,目光也饒著興致地看向江沅滟。
江沅滟瞥向那一群佃農(nóng),其中為首一個,人稱馮二麻子,他滿臉精明,正得意地看著他們。
那眼神,仿佛知道謝子勛拿他們沒辦法。
江沅滟道:“擒賊先擒王,你將馮二麻子私下拉走,然后告訴其他佃戶,同意少收他們佃錢,但具體少給多少,全由馮二麻子分配。”
“馮二麻子貪心,必定會多減自家佃錢,這樣一來,其他人家的佃錢就得多交了。”
“如此,他們必會為了分配不均而爭吵。”
“待他們吵起來時,你再派人將他們分開,然后再適當減少些佃錢,這數(shù)額比馮二麻子給他們的要多。”
“到那時,他們必定會歡喜將佃錢交上來。”
謝子勛一聽,雙眼一亮。
他道:“此計妙啊!沅滟,你真聰明。”
不僅謝子勛夸獎,就連梅凌然也是一副欣賞的眼神看著她。
“江二姑娘,你有軍師之才。”
江沅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謙虛道:“不過是挑撥離間之計罷了,梅世子謬贊了。”
謝子勛目光克制地看著江沅滟。
他是真的覺得江沅滟很好。
謝子勛正欲按照江沅滟所說的去做時,卻見梅凌然徑直走向馮二麻子。
梅凌然手掌拍了拍馮二麻子的肩膀,馮二麻子抬頭疑惑看著他。
梅凌然朝著馮二麻子笑了笑,道:“這位兄弟,我觀你體格壯碩,是個當兵的奇才,既然種地如此之苦,連佃錢都不能如數(shù)上交,不如跟著本將軍一起上場殺敵吧!”
馮二麻子嚇得臉色大變,他立馬擺手。
開玩笑,好好種地不好嗎?
上場殺敵——也有可能被敵反殺啊!
“不不……將軍,小人家中三代單傳,就小人一個男丁,小人還得照顧家中老母,求將軍放過小人!”
馮二麻子說罷,慌忙將佃錢全部上交。
眨個眼的功夫,溜得比兔子還快!
梅凌然目光又掃過其他耍賴的佃戶,這些人也驚慌失措,特別是家中有男人的,立馬溜了溜了。
他們在走之前,乖乖將佃錢全都老老實實交了。
謝子勛看著這些佃戶們自覺交錢的模樣,傻眼了。
江沅滟也沉默了。
他倒好,根本就用不上任何計謀,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把人嚇得不敢造次了。
他那一副玩世不恭的上位者姿態(tài),也難怪方才江府那邊的佃戶,沒一個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梅凌然目光看向江沅滟,正巧,她的目光也與他對視上。
梅凌然朝她燦爛一笑。
他笑容奪目,宛如璀璨的光芒,甚至蓋過了頭頂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