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宿敵 第202章 白海燼淵（下）

曦和的意識體似乎震動了一下，他猛地抬手，想將這條代表著黑暗與沉淪的小龍從肩膀上扯下！動作卻帶著前所未有的遲滯和虛弱。

小銀龍靈巧地騰空而起，如同一個白色的幽靈，輕盈地懸浮在曦和面前。

它的體型雖小，但那雙完全漆黑的眼瞳卻仿佛兩個能吞噬靈魂的微型黑洞，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幽暗光芒。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小銀龍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卻字字如重錘敲在曦和瀕臨崩潰的心防上，

“你在抗拒，你在恐懼。恐懼徹底接納我的力量，恐懼承認你已不是一個純粹人類的真相。你在害怕……變成‘怪物’。”

曦和的手僵在半空，意識深處掀起無聲的風暴。

“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小銀龍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和洞穿一切的銳利。

純白混沌中，突然凝聚出現實世界里曦和狼狽不堪的模樣，

“看看那個被釘在刑椅上，像一塊被隨意切割的腐肉般的軀殼！你的元嬰碎了，你的靈力枯竭了，你被你所守護的世界像垃圾一樣拋棄了！你引以為傲的人類身份，給了你什么？是信任？是榮耀？還是此刻這永無止境的折磨和絕望？！”

每一句質問，都像一把鹽狠狠灑在曦和靈魂的傷口上。

厲誅曦的獰笑、手術刀劃過**時冰冷的觸感、諸葛彥冷靜分析石碑信息時推眼鏡的動作……無數畫面在純白的混沌中瘋狂閃現、碎裂！

“太昊界……人類......”曦和喃喃自語，聲音里充滿了巨大的迷茫和痛苦，

“我守護他們……他們卻……”

“守護？”

小銀龍打斷他，聲音里充滿了極致的嘲諷，

“多么可笑又可悲的執念！你為他們無數次掙扎在生與死的邊緣，他們卻將你的行蹤當作交易的籌碼！”

“你視他們為同胞，他們卻視你為工具，視為必須清除的威脅！”

“張曦和！睜開眼睛看看！這人類的軀殼，從來就不是你的歸宿！它是你的囚籠！是束縛你真龍之力的枷鎖！”

曦和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并非因為恐懼，而是某種長久以來根植于內心的信念正在瘋狂地崩塌、瓦解。

那純白的混沌世界，開始以他為中心，出現越來越多的、蛛網般的黑色裂紋！

“你以為你最初那身患絕癥的身體為什么能與蛟妖融合重生？那是因為你的先祖人皇伏羲也是人首蛇身！”

“接受我，就是接受你與生俱來的力量！”

小銀龍的聲音如同海妖的歌聲，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它盤旋著，靠近曦和冰冷的臉龐，

“接受這流淌在你血液中的龍之血！它賦予你無與倫比的自愈能力，賦予你超越凡俗的堅韌，更將賦予你……足以撕碎這世間一切枷鎖、焚盡一切背叛與虛偽的絕對力量！”

混沌世界的純白光海突然沸騰。無數白色光粒升騰如蒸汽，又在高空凝結成漆黑的雨。

每一滴雨落在曦和意識體上，都蝕刻出片片龍鱗紋理。

“看啊，”銀龍在雨中盤旋，“連這白色的圣潔都在為你送葬。”

“不……”

曦和發出微弱的抗拒，但這抗拒在滔天的絕望和誘惑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我是人類，我還有妻子....女兒.......我不能……變成妖族……我不能……”

“妖族？”

小銀龍猛地發出一陣尖銳、充滿無盡悲愴與憤怒的龍吟，那龍吟震蕩著整個意識空間，純白的光海劇烈翻騰！

“是誰定義了妖族？是那些將你送上解剖臺的人類？還是那些出賣你、將你推入地獄的‘同胞’？！張曦和，是他們逼你至此！是他們親手斬斷了你作為人的所有退路！”

它的聲音陡然低沉，如同惡魔在耳畔的低語，充滿了毀滅性的力量：

“你已無路可退。要么在這絕望的深淵中徹底腐爛，淪為厲家實驗室里一具永遠切割不完的**標本；要么……擁抱黑暗，擁抱你血脈中真正的力量！打碎這具孱弱的人類軀殼，釋放你靈魂深處蟄伏的龍！讓整個伏羲界，讓那些太昊界的背叛者，在真龍的怒火下……顫抖哀嚎！”

“人類容不下你，那就讓整個世界在龍之焰下顫抖！”

“來，握住這黑暗……它才是你永恒的王座。”

“轟隆——！！！”

意識深處，仿佛有某種堅固到極致的東西，在絕望和誘惑的沖擊下，徹底崩碎了！

盤踞在曦和意識體面前的小小銀龍，身體驟然爆發出吞噬一切的黑色！

那黑暗瞬間膨脹，如同宇宙初開的奇點爆發！它發出一聲響徹靈魂、充滿無盡威嚴與毀滅氣息的咆哮！

“吼昂——！！！”

咆哮聲中，盤繞在曦和身上的小小銀龍猛地炸裂開來！并非血肉橫飛，而是化作億萬道漆黑的、流淌著熔巖般暗紅色紋路的能量洪流！

這些洪流帶著毀滅與新生的原始氣息，如同決堤的冥河之水，瘋狂地倒灌進曦和那瀕臨破碎的意識體！

“呃啊啊啊啊——！！！”

曦和發出了遠比**受刑時更加凄厲、更加絕望、卻又帶著某種破繭般決絕的咆哮！那不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龍吟與嘶吼的混合，是靈魂被徹底撕裂又強行重組的悲鳴！

他看到自己意識體的形態在崩潰！人類的輪廓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像般迅速融化變形！

骨骼在拉長、扭曲，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爆響；皮膚表面，閃耀著金屬寒光的銀色鱗片如同雨后春筍般瘋狂滋生、蔓延！

一條粗壯有力、覆蓋著猙獰骨刺的龍尾從脊椎末端猛地破體而出，狠狠抽打在純白的光海上，轉瞬間激起滔天的黑色巨浪！

頭頂兩側，劇痛伴隨著某種堅硬之物頂破顱骨的感覺傳來——兩根螺旋狀，如同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尖銳龍角刺破了意識體的束縛，傲然向天！他的雙手變成了覆蓋著厚重鱗片、指尖彈出彎鉤般利刃的龍爪！

最后的變化在他的雙眼之中。

原本屬于人類的瞳孔在劇痛中瘋狂收縮、變形，最終化作兩枚冰冷、殘酷、燃燒著地獄業火般的暗金色豎瞳！

豎瞳深處，是滔天的恨意、被背叛的狂怒，以及對毀滅的絕對渴望！

與此同時，整個純白的混沌世界，如同被潑入了無盡的墨汁！那圣潔的、象征著希望與壓制力量的白色光芒，被洶涌狂暴的黑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吞噬、覆蓋！

蛛網般的黑色裂紋瞬間擴大、連接，最終化為席卷一切的黑暗狂潮！

光海沸騰、蒸發，取而代之的是翻滾的、粘稠如實質的黑色深淵！無數暗紅色的閃電在這片新生的黑暗深淵中狂亂劈落，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吼——！！！”

一聲更加狂暴、更加威嚴、更加充滿毀滅氣息的龍吟從曦和徹底龍化的巨口中爆發出來！

這聲龍吟不再是意識層面的回響，它蘊含著實質性的、撼動空間的恐怖力量！整個混沌深淵隨之劇烈震蕩！

盤踞在黑暗深淵中央的，已不再是人類張曦和。

那是一條縮小了無數倍、卻依然散發著令人窒息威壓的真龍！

那雙燃燒著暗金火焰的豎瞳里，屬于張曦和的迷茫、痛苦、掙扎……所有屬于人的情緒，都已徹底燃燒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冰冷，是焚盡八荒的暴虐，是對整個世界刻骨的恨意，以及……一種凌駕于萬物之上的、純粹的、屬于頂級掠食者的絕對意志！

妖靈之力！純粹、原始、狂暴！如同壓抑了億萬年的火山，終于掙脫了地殼的束縛，轟然爆發！

這股力量的氣息，不再是人類修士煉虛境的范疇，而是跨越了那道天塹，直接攀升至一個更加古老、更加蠻橫、更加接近世界本源的恐怖層次——屬于上古大妖的妖尊之境！

屬于“人”的張曦和，已在這絕望的深淵中徹底死去。

深淵的業火與黑暗之中，重生的……唯有妖龍·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