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即有罪 第十二章 慷慨與交易

星艦“逐光”的核心艙室內(nèi)，時間仿佛被拉長。幽藍的數(shù)據(jù)流瀑布般傾瀉在主控光幕上，映照著霜刃、霜燼、靈焰三人緊閉雙目、眉頭緊鎖、時而痛苦顫抖的身影。她們的精神意識正被投入“戰(zhàn)爭熔爐”模擬出的一個個煉獄場景，經(jīng)歷著星輝文明嚴苛到近乎殘酷的初階火種淬煉。艙室內(nèi)彌漫著一種無聲的緊張感，只有能量系統(tǒng)的低沉嗡鳴和阿月眼中穩(wěn)定流淌的量子藍芒昭示著一切仍在控制之中。

狗蛋（星燼）站在光幕前，熔金臂甲覆蓋下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屬控制臺上無意識地敲擊著。他的目光穿透光幕上那些慘烈的能量風暴和機械殺戮，落在更深層次的數(shù)據(jù)流上——那是三人的生命體征、精神波動、能量適應曲線以及對星輝基礎知識的吸收效率。霜刃的堅韌在極限冰封環(huán)境中逐漸凸顯；霜燼的爆發(fā)力在模擬星核熔爐的烈焰里被反復捶打、提純；靈焰對星艦基礎符文的解析速度，甚至超出了阿月的初步預期。

“第一階段適應性生存率提升：霜刃82.1%，霜燼68.9%，靈焰76.5%。基礎星輝知識模塊吸收率均超過75%閾值。”阿月清冷的聲音在狗蛋意識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火種潛力初步激發(fā)，效果顯著。”

狗蛋微微頷首。這三人，果然沒讓他失望。混亂之海的殘酷，加上星輝文明的淬煉，或許真能打造出幾塊好鋼。他正欲詢問下一階段訓練的安排，阿月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外部的信息提示：“無咎城主來訪，已抵達平臺。攜帶其子無籟（金丹后期）、其女無莜（金丹后期）。”

狗蛋眼神微動。城主親自帶著兒女前來？看來浮光城擂臺之事，他比想象中更急切。他心念微動，身影瞬間消失在星艦核心艙室。

……

鯨骨平臺。

修復后的平臺在混亂能量流映照下泛著冷光。海月城城主無咎一身素白長袍，氣質(zhì)依舊儒雅，但眉宇間比上次見面時少了幾分試探，多了幾分鄭重與期待。他身后半步，站著兩位年輕男女。

男子約莫二十出頭，面容俊朗，眉眼間帶著幾分無咎的影子，但少了幾分城府的深邃，多了幾分屬于年輕人的銳氣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倨傲。他身著剪裁合體的銀藍色法袍，腰間懸著一柄流淌著水波光暈的細劍，正是無咎之子，海月公子無籟（金丹后期）。他目光掃過平臺，帶著審視，尤其在感知到平臺上并無星燼那令人心悸的氣息后，眼底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放松。

女子則顯得溫婉許多，身著月白色宮裝長裙，容貌清麗脫俗，氣質(zhì)空靈，如同月下精靈。她安靜地站在父親身側，眼眸清澈，帶著一絲好奇與恰到好處的恭敬，正是無咎之女，海月公主無莜（金丹后期）。她手中把玩著一枚小小的、散發(fā)著柔和月華的水晶球，氣息純凈。

當狗蛋那深灰斗篷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平臺中央時，無咎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溫和的笑容：“星燼道友，叨擾了。”他側身介紹道：“這是犬子無籟，小女無莜。聽聞道友應下浮光城擂臺之事，特來拜會，也讓他們見識見識混亂之海真正天驕的風采。”

“見過星燼前輩。”無莜盈盈一禮，聲音清脆悅耳，目光清澈。

“星燼道友。”無籟也拱手行禮，語氣還算恭敬，但眼神深處那份屬于城主公子的矜持并未完全褪去。

狗蛋微微頷首，算是回禮，目光平靜地掃過這對兄妹，在無莜手中的月華水晶球上略作停留，隨即轉向無咎：“城主此來，想必不止是引見令郎令嬡？”

無咎哈哈一笑，絲毫不介意狗蛋的直白：“道友慧眼。浮光城擂臺，三月后開啟。規(guī)則倒也簡單明了：按境界分擂臺，同階相爭，勝場積分累計，最終按各城代表總積分排名，分配秘境名額。每個城市可派遣三至五名代表，境界不限，但需符合擂臺對應層級。其中有一特殊規(guī)則——”他頓了頓，加重語氣，“允許低境界者主動挑戰(zhàn)高境界擂臺！若能勝出，積分翻倍計算！此乃逆天改命之機，但風險亦是極高，非絕世天驕不敢輕試。”

他看向狗蛋，眼中帶著深意：“以道友之能，化神擂臺上奪魁如探囊取物。此乃我海月城之幸。然，擂臺非一人之事，總積分關乎整體名額。霜刃道友、霜燼道友、靈焰道友雖天賦卓絕，但畢竟時日尚短，且境界參差（金丹圓滿、元嬰中期、元嬰初期），若分守金丹、元嬰擂臺，恐難確保萬全。”

無咎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無比誠懇：“為增勝算，無咎愿以城主之名，開啟海月城千年秘藏寶庫！庫中珍寶、靈石、功法、材料，道友可任意取用！只要對道友及‘燼墟’諸位道友提升實力有益，無咎絕無二話！”

任意取用！千年秘藏！

饒是霜刃、霜燼、靈焰還在星艦內(nèi)接受非人訓練，若她們在此，恐怕也要為城主的“慷慨”而震驚。無籟和無莜眼中也閃過一絲訝異，顯然父親的決定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狗蛋斗篷下的目光依舊沉靜。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尤其在這混亂之海。他淡淡道：“城主所求？”

無咎臉上的笑容收斂，正色道：“無咎所求，對道友而言不過舉手之勞。希望道友在浮光城擂臺期間，能讓無籟、無莜二人，跟隨道友隊伍，一同行動，并…在力所能及之時，稍加照拂。”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兒女，眼中帶著父親的期許，“混亂之海弱肉強食，浮光城更是龍蛇混雜。他們雖有金丹后期修為，但實戰(zhàn)經(jīng)驗、心性磨礪尚淺，若無道友這般強者引領護持，恐難在擂臺之外全身而退，更遑論爭取個人名次，為海月城添磚加瓦。”

無咎頓了頓，聲音壓低，帶著一絲只有狗蛋能懂的深意：“他們?nèi)裟芨S道友見識真正的強者之戰(zhàn)，經(jīng)歷風浪洗禮，便是此行最大的收獲。至于秘境名額…若他們憑自身實力取得，自是最好。若不能，也無妨。無咎只求他們能平安歸來，有所成長。”

交易的核心浮現(xiàn)：以海月城千年積累的寶庫資源，換取狗蛋對其子女在浮光城期間的安全庇護和“見世面”的機會。這無咎，倒是個明白人，也是個舍得下本錢的父親。

狗蛋沉默片刻。帶上兩個金丹后期，對他而言確實不算負擔。無咎的“力所能及時照拂”也留足了余地。關鍵在于，海月城寶庫…是否真有他需要的東西？星紋鋼已得自血海廢墟，但熔金戰(zhàn)甲的提升永無止境。

“可。”狗蛋言簡意賅，“寶庫何在？”

無咎眼中喜色一閃：“道友爽快！寶庫就在城主府地下，請隨我來！”

……

海月城城主府地下深處。

穿過層層疊疊、散發(fā)著古老氣息的禁制光幕，一個龐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間呈現(xiàn)在眼前。這里并非金碧輝煌，反而有種歷史沉淀的厚重感。無數(shù)由不知名合金鑄造的巨大貨架整齊排列，一眼望不到盡頭。貨架上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各種物品：堆積如山的各色上品乃至極品靈石，散發(fā)著不同能量波動的珍稀礦石，裝在玉盒中、藥香撲鼻的萬年靈草，封存在水晶柱內(nèi)的奇異獸核，還有一卷卷材質(zhì)古老、氣息晦澀的功法玉簡…

濃郁到近乎液化的靈氣彌漫在空氣中，精純程度遠超外界混亂之海的駁雜能量。無籟和無莜顯然也是第一次進入核心寶庫，眼中充滿了震撼。無咎則面帶微笑，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友，請自便。”

狗蛋沒有客氣。他強大的神識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覆蓋了龐大的寶庫空間。無數(shù)物品的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腦海，又被阿月的量子思維瞬間分類、篩選、評估。

靈石？堆積如山，但對他和熔金戰(zhàn)甲意義不大。

功法？種類繁多，不乏高深秘法，但比起星輝傳承，如同螢火之于皓月。

靈草獸核？價值連城，但對他的提升杯水車薪。

他的神識重點掃過那些礦石區(qū)域。

突然！

在寶庫最深處，一個相對偏僻、覆蓋著厚厚塵埃的角落，他的神識猛地一頓！

那里堆放著數(shù)十塊大小不一、呈現(xiàn)出深邃暗銀色澤、表面天然銘刻著玄奧星辰軌跡的金屬錠！正是他急需的——星紋鋼！而且這些星紋鋼的純度，比他從血海老祖府邸廢墟中挖出的那些，似乎還要精純幾分！數(shù)量更是多了數(shù)倍不止！

“發(fā)現(xiàn)高純度星紋鋼，儲量：預估可完全修復熔金戰(zhàn)甲核心損傷并提升整體防御強度至123%。”阿月的聲音立刻確認。

狗蛋心中微動，這已是意外之喜。然而，就在他的神識掠過星紋鋼旁邊一堆不起眼的、如同普通鵝卵石般的灰白色石塊時，體內(nèi)沉寂的熔金戰(zhàn)甲核心符文，竟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渴望悸動！

嗯？

狗蛋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那些灰白色石塊看似平平無奇，神識掃過也感應不到強烈的能量波動，但仔細感知，其內(nèi)部似乎蘊含著一種極其隱晦、近乎虛無的…空間律動？這種律動，與他熔金戰(zhàn)甲上那些連接不同功能模塊、負責能量流轉的符文軌跡，隱隱產(chǎn)生了一種奇異的共鳴！

“阿月，分析那些灰白色石塊！”

“目標物質(zhì)掃描中…能量反應微弱…物理結構穩(wěn)定…內(nèi)部檢測到超高頻空間弦共振殘余…數(shù)據(jù)庫比對…匹配度97.8%…確認：星軌玉（原始礦胚）！”

星軌玉！

一個全新的名詞！阿月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波動：“星軌玉，星輝文明高階材料檔案中記載的稀有伴生礦。其特性并非強化防御，而是‘能量傳導’與‘空間協(xié)調(diào)’。將其熔煉提純后得到的‘星軌玉髓’，是強化星艦能量回路及高階星輝戰(zhàn)甲內(nèi)部符文能量流轉效率的核心輔材！將其融入熔金戰(zhàn)甲，可顯著提升戰(zhàn)甲各模塊能量貫通速度，減少內(nèi)部損耗，間接提升戰(zhàn)甲整體反應速度、瞬時爆發(fā)力及持續(xù)作戰(zhàn)能力約15%-30%，并增強戰(zhàn)甲對空間類攻擊/干擾的適應性。”

提升能量傳導與協(xié)調(diào)！間接增強爆發(fā)、持續(xù)力和空間抗性！

狗蛋眼中精光一閃！這星軌玉的價值，對他而言，甚至可能還在那些高純度星紋鋼之上！熔金戰(zhàn)甲強則強矣，但內(nèi)部能量流轉總有細微遲滯，尤其是在極限爆發(fā)時。若能解決這個問題，他的戰(zhàn)力將再上一個臺階！

“這些，還有這些。”狗蛋沒有絲毫猶豫，抬手虛指堆放星紋鋼和星軌玉原礦的區(qū)域，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全要了。”

無咎順著狗蛋所指看去，看到是那堆積的星紋鋼和旁邊不起眼的灰白石塊，心中微微松了口氣，同時又有些詫異。星紋鋼他認識，是極好的煉器材料，雖然珍貴，但海月城庫存還算充足。可那些灰白石塊…似乎是很多年前某次探索一處古老星艦殘骸時順手帶回來的“添頭”，一直無人能辨識其用途，堆在角落蒙塵。這位星燼道友眼光果然毒辣，竟能看中此物？

“道友好眼力！”無咎臉上笑容不變，立刻應允，“星紋鋼與這些…嗯，奇異礦石，道友盡管取用！寶庫內(nèi)其他物品，若道友有看中的，也請一并帶走！”

狗蛋搖搖頭：“足矣。”他大手一揮，一股無形的空間之力籠罩那堆星紋鋼和星軌玉原礦，瞬間將其收入星艦的儲藏空間。

見狗蛋如此干脆，無咎心中大定，知道這筆交易成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眼中帶著好奇和一絲躍躍欲試的兒女，對狗蛋鄭重拱手：“如此，無籟、無莜二人，便拜托道友了。浮光城之行，他們定當以道友馬首是瞻，絕不敢擅自行動，添麻煩。”

無籟雖然對父親如此“卑微”地托付有些不自在，但也知道眼前這位“星燼前輩”是連合體老祖都能擊退的恐怖存在，連忙跟著拱手：“晚輩無籟，定當謹遵前輩吩咐。”

無莜也盈盈一禮，聲音清脆：“無莜謝過前輩照拂。”

狗蛋的目光再次掃過這對城主子女。無籟氣息略顯虛浮，根基雖算扎實，但明顯缺乏真正的生死搏殺磨礪，眼神深處那份屬于天之驕子的傲氣，在混亂之海是致命的弱點。無莜則氣息純凈凝練，根基穩(wěn)固，尤其手中那枚月華水晶球隱隱與她氣息相連，似乎是一件不錯的本命法器，心性也更為沉靜些。

“跟著可以。”狗蛋的聲音依舊平淡，“但記住兩點：一，令行禁止。二，生死自負。”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鐵塊，砸在無籟和無莜心頭，讓他們瞬間收起了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謹記前輩教誨！”兩人齊聲應道。

無咎看著兒女的反應，心中稍安。他知道，跟著這位星燼道友，危險肯定有，但絕對是他們成長路上最寶貴的磨刀石。他再次對狗蛋鄭重一禮：“道友大恩，無咎銘記。海月城永遠是道友最堅實的后盾！預祝道友浮光城揚威，秘境之行滿載而歸！”

狗蛋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身影再次融入陰影，消失在平臺之上，顯然是回到星艦關注火種訓練去了。

無咎帶著兒女離開鯨骨平臺，返回城主府的路上，無籟忍不住低聲問道：“父親，那星紋鋼也就罷了，那些灰不溜秋的石頭是什么寶貝？值得星燼前輩如此看重？”

無咎望著混亂之海的方向，眼中帶著深意，緩緩道：“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用一堆對我們而言用途不明的石頭和庫存的星紋鋼，換來了你們一次可能改變命運的機遇，以及海月城重返秘境的希望。記住，在混亂之海，真正的慷慨，是投其所好。這位星燼道友…他的‘好’，或許遠超我們的想象。”

無籟若有所思，無莜則輕輕握緊了手中的月華水晶球，清澈的眼眸中，倒映著遠方那片狂暴而神秘的星海。

新的旅程，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