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馬虎虎吧。”付墨生目光眺望著遠方,忽被眼前一座漆黑如墨的巍峨雄城吸引了全部心神,故而隨口應付了句。
宴客本著不服輸的精神還想反駁,轉頭一瞧,見付墨生滿臉敬畏,這才放棄與之繼續斗嘴的想法。畢竟在這對能夠死而復生且一身秘密的妖孽兄妹面前,談天賦二字,好像確實是自己找難堪了。
“駕……”
宴客揮鞭斥馬,馬車奔走不停。
他也直視前方,雖大名鼎鼎如雷貫耳、但卻頭一遭親眼目睹的黑城不由分說逼入視線,愈來愈近。
付墨生早已深陷其中。
只覺這城與九獅蓮城的四平八穩中規中矩大為不同。且不說占地面積,只說形態,前方巨城,狀若盤龍。尤其是城中那座突兀至極、高不知幾許的恢弘樓閣,像是盤龍之首高高昂起,俯視山河與眾生,觸目震撼無以言說。
“這就是驚龍城嗎?”付墨生情不自禁感慨道,“倒還真是城如其名。”
“嗯。那座高聳入天云的樓閣,想必便是傳說中的驚龍榜了。”宴客也是眸光熾熱。
比起驚龍城本身所帶來的沖擊,顯然他更關注的是那座山河樓,令西千重洲無數少年修行者趨之若鶩,千帆爭渡以留其名的山河樓。
山河樓并不單單是一座樓,它還是實力與天賦的象征。
樓起一百零八重,亦是一百零八關,每隔三年開啟一次,屆時西千重洲二十歲以下的修行者們皆會齊聚于此,登樓闖關。
最終依據名次,取鳳毛麟角,高掛其像于山河樓上,作為新一屆驚龍榜單,名揚天下。
當然,以宴客目前的實力只能望而興嘆。
不只是他,驚龍榜對于此刻馬車里的三人來說,都有些遙不可及……
馬車放緩速度駛入驚龍城。
付墨生曾在書本里讀到的‘繁華’二字,隨著兩側樓闕玉宇爭相入眼,此刻有了具體的模樣。相比驚龍城此時的琳瑯滿目,藏龍臥虎,記憶里的九獅蓮城恐怕只能當得起一個‘村’字稱謂了。
這當然也有幾分得益于鴻都學宮開學在即的功勞,致使驚龍城匯聚了天南海北萬千學子及其送學人,才能有如今朝氣蓬勃的模樣。
付墨生忍不住喚醒了貪睡的初鴻,小丫頭迷迷糊糊睜開眼,撩起車簾探出頭,‘哇’了一聲,道盡感嘆。
距離開學還有兩日,三人合計尋家酒樓暫且安頓。
其實小丫頭初鴻的意思是想找間破廟,既可避免節外生枝,又可節省開支,兩全其美。而宴客卻極力推薦天下香滿樓,在梁府做了一年的客卿供奉,他還有些積蓄,包攬區區三人的兩日開銷,不在話下。
付墨生的想法,與兩人又大相徑庭。
他覺得不可再讓初鴻跟著自己餐風飲露,住破廟是萬萬不能的。而宴客的提議又過于鋪張浪費。考慮到日后學宮生活以及驚龍城物價,不如折中,尋個相對清凈的客棧或酒樓,解決食宿,遠離喧囂即可。
馬車在城里兜兜轉轉六七圈,從日出東山頭轉到午后。
付墨生店比數十家。最終精打細算,擇選了‘百尺閣’作為驚龍城里三人的歇腳處。據說經濟實惠,好吃好睡也不貴。而且位置絕佳,就在天下香滿樓對面,隔街相望,門當戶對。
三人陸續下了馬車。站在集賢街正路中央,看了看出入皆不凡、往來盡錦衣的天下香滿樓,又轉身看了看面前樓曰‘百尺’其實只有三層高的灰色建筑,略顯冷清。
宴客擰巴著眉頭:“無人問津吶!要不換一家?”
付墨生倒是頗為滿意,“居鬧市卻能遠離喧囂。挺好……”
言罷拉著初鴻率先進入酒樓。
宴客回頭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天下香滿樓,最終只能忍痛割舍,大步流星跟了上去。哪知入堂之后才發現,百尺閣的冷清只是表面,空蕩二字才是這家酒樓真正的內涵和精髓。
舉目四望,家徒四壁。整個大堂一覽無余,只有一張八仙桌孤零零地擺在正央。陽光斜照,顧影自憐。
而店小二,則趴在柜臺瞌睡,小雞啄米似得點頭,不小心磕到柜面,才吃痛捂著腦門醒來,見有客進門,頓時眉飛色舞,熱情招呼。
“呦!三位俊彥仙子,舟車勞頓,快快里面請。”店小二年紀不大,似乎才堪堪及冠,柜臺上拎著一壺茶水,三步并作兩步迎來。
付墨生與初鴻走到八仙桌旁,將各自包袱行囊輕輕擱放。
走在最后的宴客小心翼翼環顧四周,有點兒不確定的問道:“小二哥,你家店……是正常營業的哈?”
店小二給三人各自倒了杯水,“客官說笑了。您別瞧咱生意冷落,若論起資歷,咱百尺閣可是驚龍城里老字號,向來童叟無欺,更不會趁機宰客,不信您去對面天下香滿樓打聽打聽,口碑好著呢。”
“那就好,那就好。”宴客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付墨生卻好奇問道:“小二哥,你家酒樓明明只有三層,為何卻取名‘百尺閣’,是有甚么講究嗎?”
“倒沒什么講究。原本掌柜的、也就是咱家閣主,初心確實是打算造一座金碧輝煌的百尺閣樓,高朋滿座,勢要與對面的天下香滿樓一決雌雄。只不過蓋著蓋著,閣主沒錢了,便只好削減預期,成了如今的樣子。”
“與天下香滿樓一決雌雄?貴閣主這預期定得,是有點高!”宴客扯了扯嘴角,“可就算只有三層,也跟金碧輝煌四字搭不著邊吧?”
“說來慚愧。這金漆刷到一半,突然發現又沒錢了!閣主靈犀一動,決定更換敝店主題,主打一個鬧中取靜,靈魂歸宿。
閣主說,即便不能與天下香滿樓一爭雌雄,也要體現出與之截然不同的裝設風格。差異化,才是經營之道。”
“貴閣主,高見!”宴客幾乎啞口無言,嘴角再度不自覺抽動。
“你們刷了金漆?在哪兒呢?”小丫頭初鴻眨巴著眼睛四處張望。
“仙子朝這看。這根柱子上面,瞧見沒,黃豆大小的那塊,就是金漆了。”
“這叫刷了一半?”宴客眉頭一挑。
“原本是刷了一半。這不沒錢了嘛,考慮到后續桌椅食材以及客房布置等等,是筆絕不小的開銷。閣主又命咱把金漆刮了下來,用來添置家當及后續經營。”
“呵呵……貴閣主倒是一位妙人,有機會真想見見。”宴客哭笑不得。
“我觀三位之氣相頗有不凡,想來通過今年的學宮初試并不算難。屆時入了稷下峰,見我家閣主也是遲早的事情。”
“怎么,貴閣主是學宮里的人?”付墨生訝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