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楊鳴坐在靠窗的躺椅上,指尖輕敲著扶手,目光投向窗外。
傷勢恢復得比預期要快,醫生說是因為楊鳴的身體底子好。
敲門聲打斷了楊鳴的思緒,三下,然后停頓,再兩下,這是老五的習慣。
“進來。”
老五推門而入,今天他沒穿西裝,而是一身休閑裝。
他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眼中帶著一絲疲憊,但精神依然緊繃。
“鳴哥。”
“說吧,什么情況?”
老五拿出一份文件:“衙門那邊我打聽過了,最近確實沒什么動靜,表面上一切如常。”
“表面?”楊鳴捕捉到了這個詞的微妙之處。
“市局前天晚上開了個緊急會議,原因不明,只有少數人參加。”老五往前傾了傾身子,“不過我打聽到,陳慶前天去了省里,回來后就召開了這個會議。”
楊鳴沉默片刻,目光投向窗外:“去見誰了?”
“這個查不到。”老五搖頭,“他是下午三點的車,晚上九點回來的,當天往返。省里那邊的關系還不夠硬,打聽不出太多。”
楊鳴沉吟了片刻,突然開口:“我需要你去省里打聽個人。”
老五抬頭:“誰?”
“馮琪峻。查查這個人是誰,做什么的,跟南城有什么關系。”
老五在紙上記下這個名字:“從沒聽過這個人,打聽他做什么?”
“有人給我發了條信息,提到了這個名字。”
“誰?”
“林雯。”
老五挑了挑眉:“之前那個女大學生?她怎么會給你發信息?”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楊鳴將視線轉回窗外,“她只發了一句話:‘馮琪峻要去南城了’,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給我發這么一句話,不過我感覺肯定不簡單。”
老五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明天就去省里,最晚后天給你答復。”
楊鳴點點頭,轉而問道:“朗安他們怎么樣?”
“已經安全到達,”老五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輕松,“麻子昨晚打來電話,說已經把人安排在北方的一處民宿里,很隱蔽,暫時不會有問題。”
“麻子那邊的情況如何?”
“發展得不錯,已經有七家連鎖酒店了,每個月能有小幾百萬的收入。他說等鳴哥你傷好了,可以過去看看。”
楊鳴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陵城那邊呢?”
老五的表情隨之嚴肅起來:“奇怪的很。肥強的事情,像是被人壓住了,幾乎沒有一點水花。媒體沒有報道,我們的人打聽了好幾天,連肥強的葬禮都沒有半點消息。”
“孔兵壓下去的?”
“幾乎可以肯定。”老五點點頭,“但問題是,為什么他要這么做?肥強好歹是他的心腹,這么就被人殺了,按照孔兵的性格,不可能這么平靜。”
楊鳴的目光變得深邃,仿佛能穿透時間與空間,看到遠在陵城的那個對手:“他在憋什么大招?”
“陵城最近的情況確實很怪。本來肥強死了,孔兵的勢力應該出現一些混亂,但恰恰相反,他們變得更加緊密了。而且……”
老五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孔兵的活動減少了,很多場合都是禿子出面。”
“禿子?”楊鳴微微皺眉,“黃禮行?”
“對。”老五點頭,“以前一直是幕后角色,很少出面。但最近半個月,幾乎所有的商業活動都是他在主持。”
楊鳴陷入沉思。
孔兵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怕自己報復?
不可能。
“有查出來,孔兵去哪了嗎?”
老五搖搖頭:“沒有,我們在陵城的人說,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有人說他去了外地,但具體去哪,沒人知道。”
一個黑道大哥,在自己的心腹被殺后選擇隱匿,而不是雷霆報復,這完全不符合孔兵的行事風格。
除非,他在準備什么……
“繼續盯著陵城。”楊鳴最終說道,“多派些人手,找出孔兵的下落。”
老五點頭應下:“鳴哥,還有別的指示嗎?”
楊鳴沉吟片刻:“讓蘇柳明把江南雅府的銷售節奏放慢點,不要太高調。”
老五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但沒有多問,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
“去吧。”楊鳴揮了揮手。
老五離開后,房間陷入寧靜。
楊鳴讓管家端來一壺茶,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逐漸暗沉的天色。
這盤棋,越下越詭異。
林雯的信息,陳慶的反常,孔兵的消失,所有這些看似不相關的線索,在楊鳴的腦海中逐漸連成一張網。
他有種直覺,這張網絕對是沖著自己來的!
馮琪峻是誰?
楊鳴在記憶中搜尋這個名字,卻一無所獲。
但林雯不會無緣無故發這樣一條信息。
陳慶的反常也很耐人尋味。
作為南城的副市,他一向城府深沉,言談舉止滴水不漏。
但最近兩次見面,他明顯心神不寧,眼神飄忽,這不像是他的風格。
而最令人不安的,是孔兵的沉默。
他端起茶杯,茶已涼透,但他仍然一飲而盡。
苦澀在舌尖蔓延,如同他此刻復雜的心緒。
楊鳴走到今天,從來都不是憑借運氣。
權力的頂峰往往也是最危險的地方,風大浪急,稍有不慎就會墜落萬丈深淵。
他起身,緩步走到窗前。
遠處的山巒已經融入夜幕,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輪廓。
這片土地上,多少人為了權力和財富廝殺,又有多少人倒在了這條路上?
王名豪,曾經的南城大哥,如今已成為黃土中的一堆白骨。
黃海,他的結拜兄弟,同樣命喪黃泉。
而現在,孔兵的魔爪已經伸向了他。
楊鳴并不畏懼死亡,在這條路上走得越遠,對死亡的敬畏反而越少。
他怕的是未知,怕的是看不清敵人的真面目,怕的是在黑暗中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推向深淵!
現在的局勢,正是如此。
楊鳴知道,信息就是力量。
他必須盡快了解真相,在敵人出手前先發制人。
但目前的情況是,他連敵人想要做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