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8日,星期一,
已經空曠了兩個月的蓉城二中再次人山人海,開學的日子終于還是到了。
不少新面孔帶著稚嫩的氣息,充滿好奇的走進學校,他們在暑假已經聽說過很多關于那位學長的傳聞,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學校見到那位傳奇的學長。
但更多的同學都是垂頭喪氣,生無可戀。
高三上學期的同學們已經經歷了暑假兩個月的補課,早已精疲力盡,高二的同學們則是還沒從暑假的快樂中回過神來,突然回到學校的痛苦不亞于斷奶。
李海人雖然走進了學校,但腦子里依舊在思考著虛空九頭蛇這一關要怎么過。
祝賀我校陳輝同學榮獲全國中學生數學競賽(CMO)金獎第一名!
無論是好奇的高一,還是痛苦的高二,亦或者是生無可戀的高三,他們來到學校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校門口的三道橫幅。
“嚯!學校大門成了陳輝的牌坊了!”
李海嘖嘖一番,陳輝拿到CMO金牌的事情他當然知道,當時同學們還在班級群里熱烈討論過一番,陳輝從京城回來還給他帶烤鴨了呢。
別說,京城烤鴨還真不錯。
只是現在回想起來,這仿佛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明明只是不到兩個月時間,他卻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或許,是陳輝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很快,來到熟悉的教室,只是此時教室外掛著的班級名牌已經換成了高二七班。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不知道為什么,李海總覺得渾身不得勁。
環顧教室一周,他才想起來,陳輝沒來。
那個卷王怎么可能遲到?
一瞬間的恍惚,李海才想起來,那個家伙去參加IMO了。
并且聽說他已經跟江城大學簽約,參加完IMO大概率也是不會回來繼續上課,而是要去江城大學上大一了。
直到這一刻,那種空落落的感覺直擊心頭,終于是避無可避。
“老梁……”
他下意識的看向前方的梁沛軒。
卻看到梁沛軒正在刷題,一如當年陳輝一樣。
不少七班的同學也都注意到了教室里那個空著的位置。
他們在暑假已經聽說過不少關于陳輝的傳聞,但當事情真的發生時,他們依舊有些恍惚,感覺就像是原本一直生活在身邊的同學,陡然從現實走進了傳說,并且再也不回來了。
安成章抱著教材從教室外走進來,同樣掃了一眼那個空位,但他很快調整好情緒,“我早就跟大家說過,上了高中,時間過得快得很,一晃就是高二,再一晃,就是高三了……”
……
法國,巴黎,戴高樂機場,
陳輝臉色蒼白的從飛機上下來,這是他第一次在空中待這么長時間,從江城到巴黎,足足十一個半小時。
也不知道是因為體育熟練度下降,還是老毛病又犯了,這次暈車藥沒能救得了他。
還好,他只是稍微有些暈,并沒有吐出來。
“老大,你沒事吧?”
李澤翰伸手接過陳輝的行李箱,陳靈兒趕緊遞了瓶水過去。
領隊徐志遠摸了摸鼻子,得了,沒他這個領隊什么事兒。
“喲喲喲,臉色這么蒼白,比賽還沒開始就嚇成這樣了?”
刺耳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即便陳輝他們想要忽視也沒辦法。
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剛才說話的正是小日子的奧賽代表隊,這么大的機場,偏偏讓兩支隊伍遇到了。
出言嘲諷的人說的是漢語,字正腔圓,雖然他一切外貌行為看起來都像是小日子,但可以斷定,他必定是個華夏人。
“嘖嘖嘖,奧賽強國,去年不也沒拿到團體第一?”
其他小日子選手沒有說話,反倒是他,嘲諷得很是賣力。
“誰這么沒有公德心啊?遛狗不牽繩?”
李澤翰環顧一圈,大聲說道,仿佛真的在尋找狗主人。
“你……”
在斗嘴這件事上,那人顯然與李澤翰相差甚遠。
“有我大哥在,今年團體賽第一我們拿定了,耶穌來了也留不住,我說的!”
李澤翰趾高氣昂的看向那個小日子,拖著陳輝的行李對著他就沖了過去,“麻煩讓一讓啊,好狗不擋道!”
那個小日子也是被氣得夠嗆,還被李澤翰撞了個踉蹌。
他那小身板在李澤翰這個小胖子面前根本不夠看。
“金牌拿得那么多有什么用,一個菲爾茲獎都沒有,連我們小日子都不如,地大物博,地是挺大的,物博是沒怎么看出來,還不如我們這彈丸之地呢?”
這口氣自然是咽不下的,那個小日子再次開口說道。
“夠了,高振君。”
小日子的領隊呵斥一聲。
剛才還怒氣沖天的小日子頓時如同夾著尾巴的狗一般退回到隊伍中,不敢再多說一句。
然而,李澤翰卻不準備放過他,“嘖嘖,狗不懂事,狗主人還是懂事的!”
趁他病要他命什么的,他最擅長了。
眼見那個小日子再次紅溫,李澤翰已經拖著行李走出了一大截。
徐志遠有些好笑,連帶著看這個小胖子都順眼了不少。
“那個小家伙叫高振,初中被老師批評了,開始跟老師鬧別扭,不好好讀書,最后跟著家人一起去到島國,沒想到被發掘出了數學天賦,初三的時候開始參加數學競賽,去年高一,一舉拿到了IMO金牌。”
“然后他就開始叫囂華夏的教育不行,是華夏的教育埋沒了他,這不,一到島國,就發揮出了他的數學天賦,拿到了IMO金牌。”
雖然只是今年的臨時領隊,平時科研任務也挺忙的,徐志遠也還是做足了功課,開始給大家介紹起來,“小日子這幾年的年輕人也很不錯,也算是異軍突起的黑馬,去年拿了六塊金牌,比我們略勝一籌,拿到了團體第一。”
“也真是邪門!”
徐志遠也有些納悶。
島國那么一塊小地方,怎么就能出三位菲爾茲獎得主,而堂堂華夏,竟然還一個都沒有。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思考,讓他在集訓時的上課手法與其他老師有很大的不同。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影響眾人的心情,當你擁有絕對實力時,那種底氣,是不會輕易被人三言兩語就撼動的。
陳輝,就是他們最大的底氣!
來到出租車等候區,徐志遠輕車熟路的帶著眾人繼續往前走了100來米,然后拿出手機,進入Bolt,不到一分鐘,就有一輛商務車停在眾人面前。
作為江城大學教授,徐志遠也來法國參加過很多次會議,這也是他能成為領隊的原因之一。
并沒有出現的士速遞的劇情,司機開車倒是出乎預料的穩,約莫一個小時左右,一行人就在巴黎薩克雷大學校門口下了車。
徐志遠掏出48歐的現金遞給司機,最后下車。
“法國沒有支付寶?”
李澤翰好奇寶寶的湊上前去問道。
“支付寶肯定是沒有的,但類似支付寶的支付軟件還是有的,但安全性就沒得比了,很容易被盜刷。”
徐志遠侃侃而談,但從他那一臉肉痛的表情就知道,這恐怕也是一次血的教訓。
很快,徐志遠就跟IMO賽事委員會的人接頭成功,給陳輝他們一行人安排好住處,當然不會在薩克雷大學里面,而是在學校附近的一個青年旅社。
西方的比賽與國內CMO、高聯顯然是有很大區別的,大學,同樣有很大區別。
IMO正式的考試是在后天舉行,他們提前兩天到,自然是為了調整好狀態,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接下來的IMO比賽,巴黎跟江城足足有7個多小時的時差,普通人第一次去自然是需要時間適應的。
……
德國,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波恩市,波恩大學,
早上十點,霍夫曼悠閑的在小院中踱步,花了半個小時才走進自己的辦公室,Journal für die Reine und Angewandte Mathematik(純粹與應用數學雜志)主編辦公室。
打開電腦的間隙,讓助手送來一杯咖啡,一邊端著咖啡品嘗,一邊打開了郵箱,他只是躺平,并不是不干活。
想當年,他也是數學界叱咤風云的存在,帶領團隊提出了一種基于Ricci流變形理論的新方法,解決了非緊流形中龐加萊猜想的特殊情形,他們針對具有漸近非負曲率的非緊三維流形,證明了在特定體積增長條件下,流形的拓撲結構可被完全分類。
這一成果將經典龐加萊猜想即緊致情形推廣到更一般的非緊情形,為理解宇宙大尺度結構提供了新工具。
當年他也是風光無限,大獎拿到手軟,什么沃爾夫、阿貝爾獎都已是囊中之物。
當然,現在他老了,也該到了享受人生的時候了。
人老了就是愛回憶,就打開個郵箱的功夫,他腦海中就已經把當年領獎,風光無限的畫面再次過了一遍。
他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審審論文,然后憑借自己的學術影響力,為這些年輕的論文尋找合適的學術編輯,就像是在沙中淘金,這是個很不錯的休閑游戲!
點開第一封郵件,《TopoLogic: Interpretable Road Topology Learning for Autonomous Driving》,看到這個標題,霍夫曼就皺起了眉頭。
但他還是點開了附件,因為能發送到他郵箱的論文,都是經過編輯部初審,至少是具備一定水平的。
這篇論文提出了一種可解釋的道路拓撲生成框架,通過融合圖神經網絡與多模態傳感器數據,實現了無高精地圖環境下的道路拓撲實時推理,模型在OpenLane數據集上的實驗顯示,拓撲連接預測準確率提升12%,顯著提高了自動駕駛系統的路徑規劃魯棒性。
“???”
看完這篇論文,霍夫曼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種垃圾也能投純粹與應用數學雜志?
去計算機科學的期刊水一水就得了吧!
他自己似乎都忘了,他擔任主編的期刊似乎也收應用數學,只是他自己做純數,個人偏好不同而已。
最近人工智能大火,這樣的論文他已經審過很多篇了,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要說他完全沒用那也不至于,但你要說他真的有多大用處,可能也未必。
因為人工智能相關的論文,數據根本不靠譜,改個參數,偽造一番數據,就拿來投稿的也不在少數。
完全不像數學一樣,經過嚴謹論證和推導,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黑白分明!
拒稿!
毫不猶豫的回復郵件。
他的確喜歡沙中淘金,但這可不代表他脾氣好,甚至很多跟他共事的同事朋友對他的評價是,偏執的小老頭。
接著他點開了下一封郵件。
《Topological Data Analysis for Financial Market Anomaly Detection》研究團隊將持久同調理論應用于高頻金融時間序列分析,設計了一種基于拓撲特征的異常波動檢測算法,該模型通過識別K線圖的多尺度拓撲結構變化,成功預警了加密貨幣市場中的黑天鵝事件,準確率較傳統統計方法提升18%……
拒稿!
《Deep Reinforcement Learning for Optimal Control of Hybrid Renewable Energy Systems》……
拒拒拒……
一連拒了七八篇論文,霍夫曼變得越發暴躁起來,有一兩篇原本他可能會認可的論文,也被他拒了,比如那篇針對非牛頓流體在工業管道中的復雜流動問題的優化算法,就還有些水平,但他現在已經有些上頭了。
呼!
不看了,吃午飯去!
霍夫曼一口喝干杯中咖啡,瀟灑起身,腦中已經在思考中午是吃烤豬蹄還是牛肉卷了。
這時,他忽然看到下一封郵件的標題——A Special Solution Method for Cubic Diophantine Equations。
三次丟番圖方程的一種特殊解法?
霍夫曼再次坐了下來,剛剛一杯咖啡下肚,他忽然覺得好像也沒那么餓了。
在一堆人工智能相關論文中間,突然出現一篇純數學論文,當真是讓人感覺眉清目秀,連帶著霍夫曼心情都好了不少。
“先看完這篇論文再說!”
這個決定并不難下,反正左右也不過十幾分鐘的事情。
轉化成橢圓曲線求解丟番圖方程,
嗯,常規做法!
尋找有理數點,沒錯!
嗯?
弦切加法?
有點意思!
霍夫曼很快拿起書桌上一旁的筆和紙,開始在草稿紙上演算起來。
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像是一粒沙般沒入時間長河,沒有掀起半點漣漪,可惜沉浸在數學世界中的霍夫曼并沒有發現。
與此同時,米國,杜克大學,
數學院院長,兼杜克數學雜志主編多貝西從實驗大樓走過,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腳步一拐,走進了布萊恩特的辦公室,來都來了,正好順便催催稿。
布萊恩特正埋頭在辦公桌上,運筆如飛,正在絞盡腦汁的演算著什么。
多貝西沒有打擾他,同為數學家,她知道沉浸在靈感之中的感覺對一個數學家來說有多美妙。
半個小時時間無情流逝,
布萊恩特終于從辦公桌上抬起頭來,滿臉沮喪,顯然,剛才的結果并不太美妙。
這時他也終于看到了多貝西,原本沮喪的臉上頓時露出明媚的笑容,“哦,親愛的多貝西教授,什么風把您吹到了這里?”
“有一篇稿子已經在你那四周了,你可得抓點緊,我們的審稿周期在六周左右,可不能壞了口碑。”
多貝西開門見山的說道,“想必你也知道擁有一個高影響力期刊對我們有多大好處!”
“放心吧多貝西,手里的活忙完,我一定第一時間審稿。”
布萊恩特一口答應下來,“你知道的,這花不了多少時間!”
點點頭,多貝西沒有再多說,踱步走出了布萊恩特辦公室,她沒有看到布萊恩特臉上露出的戲謔笑容。
論文雖然是雙人雙盲審核,但他不通過,論文也過不了,他一個人決定不了這篇論文是否能夠發表,但他能拖到奧利弗論文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