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散去回到棲云宮,沒有見到云挽,阿綏一個人乖乖地去洗漱,然后爬上偏殿的床榻準備入睡。
他是個獨立自主的小大人了。
昨日陛下承諾阿綏,只要他今日不找阿娘,明日就讓阿娘陪他一整日。
心里對明日充滿期待,又因見到了舅婆而高興了一晚上的阿綏打了個哈欠,困意襲來很快便睡著了。
他尚不知等到明日不是阿娘陪他,而是他陪阿娘。
因為他的阿娘縱欲過度急需補覺,阿綏只能在一旁安靜寫功課。
他被騙了。
........
幾日后,林秀進宮,見到云挽的第一句話便是——
“阿綏是不是圣上的孩子?”
云挽驚愣。
“舅母您........”怎么知道?
她臉上滿是愕然。
見狀林秀嘆了口氣,心中有了數。
她見殿中無人,便敞開心扉說:“你也別找理由搪塞我,那日陪你去我家的那位衛大人其實就是圣上吧?”
她表情篤定。
“你生辰宴那晚我見到小阿綏就覺得眼熟,眼皮子一直跳,回去越想越覺得他們長得像父子。”
女人的直覺向來很準,林秀那晚越想越不對勁,一夜未睡。
糾結了許多天,她才讓人捎話給云挽,然后親自進宮,想要確認清楚。
她擰眉回想道:“舅母雖只見過陸豐瀾一次,但記性好著呢,阿綏長得可不像他。”
林秀沒什么本事,辨人的能力卻不賴,阿綏那眉眼骨相壓根不像陸三。
見她分析得頭頭是道,云挽無奈笑:“瞞不過您,舅母好眼力。”
算是承認了。
林秀目瞪口呆:“天老爺還真是啊?!”
云挽頷首,“阿綏就是陛下的孩子。”
震驚過后,內心生出無限擔憂,林秀憂心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挽:“此事說來話長——”
林秀急切地打斷她:“那就長話短說,我認真聽著。”
“五年前.........”
沒什么好隱瞞的,云挽索性將來龍去脈說與她聽。
林秀越聽臉色越難看,“這個殺千刀的老太婆!喪盡天良的東西!”
她是個脾性溫和之人,也就丈夫去世后才變得有幾分強硬,此刻她是殺人的心都有了。
憤怒席卷,林秀恨不得提刀砍陸老太幾下。
見她氣憤至極,云挽這個人當事人反而平靜,反過來安慰她:“舅母千萬別動氣,動氣傷身,這些都過去了,如今他們傷害不到我了。”
“若為那些人氣出個好歹來,不值當。”
林秀親昵地握住她的手,滿眼心疼:“這些年阿挽真是受苦了,都怪那些沒良心的不做人!”
云挽淡笑著搖搖頭,如今那些人已無法牽動她的心了。
林秀抹了把眼角,平復完內心的情緒關切詢問:“這事圣上知曉嗎?”
云挽:“他知道,不過外人還不知道。”
林秀長舒一口氣:“知道就好。”
她就怕圣上不知情,哪天知曉了一怒之下給云挽安個欺君的罪名,不待見她們母子倆。
“那他可有說何時對外宣布阿綏的身份,還有認祖歸宗的事?”
只要身份過了明路,阿挽才算是與那一家子徹底沒了關系。
倒是阿綏成了皇子,旁人再嫉妒也沒轍,阿挽才算在后站穩腳跟。
至于阿綏的父親是誰,林秀倒不甚在意,反正只要是她外甥女生的就行。
“前些日子尚在籌謀,如今.......”
云挽垂眸笑了下,告訴她:“應當是差不多了,我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與阿綏坦白。”
林秀贊同:“是該和孩子透個底,免得到時發現自己蒙在鼓里會難過生氣,阿綏可聰明著呢。”
云挽:“舅母說的我明白。”
只是她沒有想到時機來得這么快。
.......
“小公子看奴才做什么?是有話要對奴才說嗎?”
牽著阿綏的手,親自送他去參加今日學考的江福盛察覺到他時不時看自己一眼,欲言又止的神情,忍不住問道。
阿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猶豫再三,還是搖頭。
他有很多話想問,但又不知從何問起。
而且他如今該想的是考試。
以為他是擔心學考,江福盛憐愛道:“小公子無需緊張,放平心態像平常一樣發揮即可,憑小公子的實力,定能名列前茅。”
區區學考罷了,根本難不倒他家小殿下。
阿綏點頭。
快到弘文館時宮門甬道駛進兩輛馬車,車身華麗富貴,馬鞍竟以寶石點綴,奢靡之氣鋪面而來。
隨行的奴仆與車夫衣著頭飾有些奇特,五官柔和,膚色略深。
“江公公,他們是誰?”阿綏站在路邊好奇問。
他似乎還沒見過誰家的馬車敢駛入皇宮。
看了眼車身懸掛的車牌,江福盛解釋:“是平南王及其家眷。”
平南王又是誰?
“平南王鎮守南戍邊十年,今年回京述職。”江福盛簡單道。
對于這位十年未見的異姓王,江福盛了解不多。
不過,只怕京城很快又要生風波了。
阿綏覺得馬車的裝飾和花紋很特別,不免多看了幾眼,想著回去可以跟阿娘說。
誰知后面這輛馬車的緞簾忽然掀開,一張肉墩墩的大餅臉驚現,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孩。
他盯著阿綏,眼神輕蔑,態度惡劣: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
江福盛眼神倏變,沒有教養的兔崽子,竟敢這么對他家小殿下說話。
記住那小孩的臉,待馬車走過,他低頭安慰阿綏:“小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咱不跟這種無禮之人計較。”
阿綏嗯了聲,“我明白,我不生氣。”
這種人,沒有禮貌。
江福盛滿心慈愛,親自送他到了弘文館。
預想平南王一家進宮,御前離不得自己,他輕聲道:“去吧,晚些奴才讓人來接您。”
從弘文館返回御前,看到殿前方階之下的兩輛馬車,江福盛心中有了計較。
殿內傳來豪爽的聲音,他往茶水間親自端了一壺茶才進去。
待見到平南王一家后,江福盛將目光對準其中身著錦衣華服,約莫七八歲的男孩,故作驚訝道:
“哎喲竟是平南王小世子,奴才方才有失遠迎,還請您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