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類似熊海濤的投降念頭,在泰安城的權貴階層里比比皆是。
尤其是叛軍放話不投降就屠城,更引發了這些權貴的立場動搖。
這些人壓根不忠于朝廷。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換誰統治都沒區別。
張儀這些胥吏也是一樣的想法,他才不想跟著泰安城共存亡,于是一看凈土教糾集了十萬大軍,立馬生出了吃里扒外的計劃。
但他一個人當內鬼的價值不大,于是就想著把熊海濤也拖下水。
那天他試探了熊海濤的口風,一看熊海濤也有這心思,當即就著手牽線搭橋了。
現在熊海濤約見了他,他當即開始了策反行動。
“大人,卑職正好也想找您呢。”張儀笑道:“那天您讓卑職打聽手下人的那個叛軍同鄉,已經查清楚了,正在凈土教五部內的黑水部擔任軍官。”
“黑水部,就是第一撥來的叛軍吧。”熊海濤沉吟道:“我記得,這個黑水部的前身是原先駐扎在東北羅剎海的黑甲鐵軍。”
黑甲鐵軍,原大秦的王牌軍隊之一。
后來因為各種原因導致了集體叛變。
如今已成為凈土教五部中的水字頭。
“不錯,卑職那個同鄉,原本就是黑甲鐵軍的軍戶,只是朝廷奸臣當道,險些害得他們全軍覆沒,不得已只好入了凈土教。”張儀說道。
這下,他都沒再用“手下人的同鄉”來掩飾了,直接就說自己認識叛軍內部的人。
熊海濤對此也是心照不宣,沉思了片刻,低聲道:“你那同鄉跟你說過什么嗎?”
“他勸我們識時務的話就盡快投降,否則一旦開戰打進來,那必然是屠城。”
“唉,本官何嘗不希望以和為貴,但現在千戶大人堅持主戰,我等只能順從。”
“大人,良禽擇木而棲,總不能因為有些人的私心,拖著全城百姓一塊陪葬吧。”
張儀鼓動道:“我那同鄉還說了,只要我們能助他們一臂之力,一旦拿下泰安城,必然大大的論功行賞。”
言下之意,就是讓熊海濤做出一些有價值的貢獻。
熊海濤沉默不語。
張儀卻察覺他的態度明顯很松,就繼續說道:“大人若是有顧慮,也不用急著改換門庭,大可以兩頭下注、左右逢源,比如說提供一些情報。”
熊海濤想到自己在聞人瑕那的冷遇,暗暗下定了決心,問道:“他們想要哪方面的情報?”
張儀的眼珠子一轉,陰惻惻道:“大人,據說我方在凈土教大軍內有內應?”
熊海濤心知叛軍現在正因為“內鬼”的事兒踟躕不前,輕笑道:“反正本官是不知道有這個內鬼的,假如凈土教那真有我方的內鬼,叛軍剛定下攻城計劃時,我方就該提前通知援軍過來了。”
聞言,張儀就知道這個內鬼是子虛烏有的!
是聞人瑕他們用來迷惑叛軍的手段!
“大人真是深明大義啊!”張儀獰笑道。
“嗯?我剛剛有說過什么嗎?”熊海濤裝糊涂。
“沒有,什么都沒說過。”
……
第二天,聞人瑕也約見了陳廉。
“這顆純陽丹你拿去吃了吧。”
聞人瑕將一個瓷瓶子丟了過去:“吃了后,每日運轉丹田氣海,你體內的寒冥之氣就能化解了。”
陳廉揭開瓶塞,倒出一枚澄黃色的丹丸,莞爾道:“這是對我的補償還是犒賞?”
“這個不重要了。”聞人瑕淡淡道:“那時我是兵你是賊,我用寒冥掌打傷你合乎情理,如今你我聯手合作,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你。”
陳廉也沒說自己的寒冥之氣早已化解,直接就笑納了,然后轉口道:“話說援軍到現在還沒到嗎?”
“應該快了,只要行省都指揮使司的援軍到了,泰安城大體就能安全了。”聞人瑕回道。
“有多少人馬?”
“估計一萬左右。”
“姑奶奶,城外的叛軍將近十萬啊。”
“有這批援軍,守城是足夠了。”
聞人瑕淡淡道:“而且率軍前來馳援的,是我的同門師兄,本省的衛指揮使,修為相當不俗。”
陳廉見她胸有成竹的,就沒有多問,剛要起身告辭,屋門就被叩響了,傳來了慌張的聲音。
“大人不妙了,叛軍再次發起進攻了!”
聞言,聞人瑕的第一反應,就是跟陳廉對視了一眼。
叛軍內部的矛盾和猜忌化解了?
“該死!速速隨我上城墻!”
聞人瑕提著藍纓槍就要沖出去。
但走了沒幾步,她回頭看了眼陳廉,道:“你也隨我一同過去吧,如果守不住,你就趁亂跑走。”
……
烽火連天,戰事激烈。
面對潮水般涌來的叛軍,駐守在城墻上的衛兵們只能奮力抵抗,卻是心有余力不足。
很快,有一架登云梯成功抵在了城墻一角,并且有一伙悍不畏死的叛軍抗住了衛兵的反擊。
眼看著這一角即將淪陷,一道藍光襲來,將剛爬上城墻的那兩個叛軍擊飛了出去,摔在城墻之下當場咽了氣。
聞人瑕的身影落定之后,就揮舞著長槍,挑落一個個攀上城墻的叛軍士卒。
緊跟而來的陳廉目睹此景,頓時頗為五味雜陳。
這場戰事開啟到今天,他才算真真切切的置于其中,深刻感受到了一條條人命,如割草一樣的迅速消亡。
他能做什么呢?
總不能大喊你們別打了、不要再打啦。
略加思考后,他便撿起了一把掉落在地上的佩刀,與守城的官軍一起搏殺!
服用過從祭壇獲得的淬體丹后,陳廉的身體已然有了脫胎換骨般的躍升。
這一路砍殺下去,他儼然化作了人頭收割機,所過之處,皆是鮮血殘軀!
不知耗時多久,直到手中的佩刀都卷刃了,天空也是斜陽殘光的景象,然而,叛軍的攻勢依舊沒有停歇的趨勢。
這是要一鼓作氣攻克泰安城的節奏了!
陳廉拖著滿身血污且疲憊的身體,靠近了聞人瑕,喘著氣道:“這伙叛軍的實力,我怎么覺得比衛所的軍卒還驍勇厲害,不應該是流民組成的雜牌軍嘛。”
聞人瑕以背抵著陳廉的后背,低聲道:“誰跟你說凈土教都是雜牌軍的,那是以前,現在凈土教不僅自己訓練軍隊,還吸納了許多原本的官軍!”
說話間,她再次揮舞長槍,戳穿了一個身披黑甲的叛軍士卒。
看了眼這黑甲,聞人瑕又道:“眼前這個黑甲士兵,如果我沒猜錯,就是原本隸屬于東北軍團的黑甲鐵軍……就是你那夜開城門遇到的那一伙。”
驀然間,陳廉就想起了那個險些要了自己性命的黑甲修士。
當時的他,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那家伙,就是一個全面碾壓自己的狠角色。
說狠角色,狠角色還真的來了。
當又一個登云梯靠近城墻的時候,還隔著一段距離,從梯臺上就飛來了一個黑影,直接沖翻了墻上的衛兵!
黑甲黑盔,手持的佩刀細窄曲刃,刀身呈弧線,類似于武士刀。
這個家伙正是陳廉出逃那一夜,在西城門口遭遇的那個修士!
“又是你!”
聞人瑕看著那人硬生生的打開了缺口,當即提槍沖了上去。
槍刀碰撞,一藍一黑兩道顏色的能量再次迸發。
“天罡衛隊的!”黑甲武士這次煞有介事的打量起聞人瑕,只看了眼那一把藍纓槍,便說出了聞人瑕的傳承來歷。
聞人瑕的目光也掠過黑甲武士的長刀,沉吟道:“這是黑影刀,想來是東北羅剎海那邊的黑甲鐵軍的傳人吧。”
“黑甲鐵軍本是我大秦駐守東北的王牌部隊,卻倒向叛軍,你們對得起祖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