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動作快!”李山河的聲音因為劇痛和急促而變形,卻像鞭子一樣抽打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倉庫內(nèi)瞬間爆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混亂。時間成了最奢侈的東西。
“書遠!”李山河一把抓住林書遠冰涼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你帶輕傷員,拿上手榴彈和…一半子彈!”他指了指那堆軍火,“從…從后墻那個破洞出去!弄出點大動靜…讓***以為…那是主力!”
林書遠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聲東擊西,金蟬脫殼!她用力點頭,秀氣的臉上再無半分柔弱,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明白!連長你保重!”她迅速招呼幾個還能行動的輕傷員,抓起幾個裝滿手榴彈的麻袋和部分子彈夾,毫不猶豫地沖向倉庫后方。
“老周!老趙!老六!”李山河轉(zhuǎn)向鐵算盤三人,目光掃過那些無法行動的重傷員,“帶上他們…還有剩下的槍彈…跟我下地穴!”
倉庫后墻方向,傳來幾聲刻意制造的、巨大的木板碎裂聲和雜亂的腳步聲,還有林書遠模仿的幾聲呼喝:“這邊!快跟上!”聲音迅速遠去,巧妙地制造了主力倉惶逃竄的假象。
與此同時,李山河在鐵算盤和趙大夯的攙扶下,幾乎是半拖半拽地被架向倉庫中央那個塌陷的地穴入口。老六和另外幾個還算有力的兄弟,則奮力抱起或背起幾個最重的傷員,跌跌撞撞地跟上。每一次顛簸,都讓李山河左肩那被“凍結(jié)”的裂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冷汗涔涔而下。
地穴內(nèi)比外面更加陰冷潮濕,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和霉味,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令人不安的騷氣。火把的光線在潮濕的空氣里搖曳,將人影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土壁上,如同鬼魅。
他們直奔目標——那個臉盆大小的耗子洞!在暴雨沖刷和之前瘋狂拖拽軍火的破壞下,洞口邊緣的泥土塌陷了不少,顯得更大、更不規(guī)則,像一個猙獰的傷口,幽深地通向未知的黑暗。
“下面…有空洞!很深!”鐵算盤周鐵柱第一個撲倒在洞口冰冷的泥地上,將耳朵死死貼緊潮濕的泥土,那只獨眼在火把光下閃爍著異樣的精光,臉上肌肉緊繃,“還有動靜…耗子…很多耗子!在動!”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那密集而細微的爪牙刮擦聲,仿佛從地心深處傳來,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生命力。
李山河忍著劇痛,目光銳利地掃過洞口邊緣和洞壁深處。在火把昏黃的光線下,那潮濕的泥土洞壁上,布滿了無數(shù)新鮮、凌亂、深深淺淺的爪印!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如同某種詭異的符文,蜿蜒曲折地通向黑暗深處。這正是糧神系統(tǒng)偽裝法則的顯化——鼠爪印痕!
“鉆!跟著爪印走!”李山河咬著牙根,從齒縫里擠出命令。霉斑預警的倒計時在心頭瘋狂敲響,倉庫外范維新的叫罵聲和士兵粗暴搜查的砸打聲已經(jīng)清晰可聞,甚至能聽到有人跳下地穴的沉重腳步聲!沒時間猶豫了!
“我先下!”鐵算盤低吼一聲,拔出腰間的鬼頭大刀,刀身上刻著的“仁義”二字在火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他毫不猶豫地第一個趴下,艱難地將自己魁梧的身軀往那狹窄的洞口里塞。趙大夯在后面用力推著他的腳。洞口邊緣松軟的泥土簌簌落下。
緊接著是重傷員,在老六等人的幫助下,忍著傷痛,咬著牙,一點點被推送進去。然后是其他人,一個接一個,像下餃子一樣,艱難地擠入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洞穴。李山河被趙大夯從后面用力推進洞口時,左肩狠狠撞在冰冷的土壁上,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幾乎暈厥。冰冷的土腥味、濃烈的鼠尿騷味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霉腐氣息瞬間將他包圍。
通道狹窄得令人窒息,僅容一人彎腰爬行,而且陡峭向下。腳下是濕滑黏膩的泥土,頭頂和兩側(cè)是不斷蹭落的土塊。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只有前面鐵算盤手中的火把發(fā)出一點微弱搖曳的光。在這微弱的光線下,兩側(cè)洞壁上那些密密麻麻、深深淺淺的鼠爪印痕時隱時現(xiàn),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在指引著方向。耳邊,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未斷絕,仿佛有無數(shù)雙綠豆大小的幽光(鼠眼)在四周的絕對黑暗中閃爍、移動、窺視,令人毛骨悚然。
“往左…斜下方!”鐵算盤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粗重的喘息。他憑借著“聽地脈”的本能和對細微氣流的感覺,艱難地判斷著方向。李山河則死死盯著前方洞壁上不斷延伸的爪印,它們成了黑暗迷宮中唯一的路標。
“人呢?鉆耗子洞跑了?!”一個粗暴的聲音帶著驚愕和怒火,清晰地穿透土層,從他們頭頂后方傳來!是范維新!他顯然已經(jīng)帶人下到了地穴。
“團座!看這洞口!還有泥印子!剛有人爬進去!”另一個聲音響起。
“裝神弄鬼!給我挖!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把這耗子洞給我掘開!”范維新陰冷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
緊接著,頭頂上方傳來鐵鍬、鎬頭瘋狂挖掘泥土的“吭哧”聲和土石滾落的“嘩啦”聲!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泥土和碎石開始從他們爬行的通道頂部簌簌落下,砸在頭上、背上。追兵的火把光亮,已經(jīng)能隱約透過土層縫隙滲入一絲!
恐懼瞬間攫住了每一個人。負責斷后的趙大夯和老六(背上還馱著一個重傷員)落在了最后面。老六驚恐地回頭,已經(jīng)能看到后面通道被挖開的缺口處,晃動的人影和刺眼的火把光亮!
“快!快爬啊!”老六帶著哭腔嘶吼,拼命向前拱。
“草他姥姥的!來不及了!”趙大夯猛地停下,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兇光。他一把將老六背上那個重傷員拽下來,不由分說地塞給前面一個兄弟,吼道:“帶他走!”同時,他從懷里摸出兩枚冰冷的手榴彈,那是林書遠分給他們保命的。
“老趙!”老六目眥欲裂。
“少廢話!”趙大夯臉上橫肉抖動,看著后面越來越近的挖土聲和光亮,嘴角咧開一個猙獰的笑容,“老子腳底板的老繭比鬼子臉皮厚,還怕范閻王這幾條土狗?!快滾!”他猛地拉掉手榴彈的弦,將嗤嗤冒煙的鐵疙瘩狠狠抱在懷里,身體向后一倒,如同滾動的巨石,帶著一往無前的獰笑,朝著追兵挖掘的方向滾了下去!
“老趙——!”老六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吼,眼淚奪眶而出,但他不敢停留,用盡全身力氣拽著旁邊的兄弟,連滾爬爬地拼命向前沖去!
轟!轟——!!!
兩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悶雷在地底炸開!狂暴的沖擊波順著狹窄的通道猛烈沖來,將所有人狠狠掀翻在地!整個通道劇烈搖晃,土石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刺鼻的硝煙味混合著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身后追兵的叫罵、慘嚎和挖掘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土石坍塌的轟隆聲和沉悶的哀鳴。
爆炸點上方,被暫時堵死了。代價,是趙大夯那粗獷豪邁的生命。
“走…”李山河從泥土里掙扎著抬起頭,耳朵嗡嗡作響,嘴里全是土腥味,左肩的劇痛在爆炸沖擊下幾乎麻木。他嘶啞地吐出這個字,眼中是沉痛的血色。隊伍在死寂的悲痛和嗆人的煙塵中,沉默地、拼命地繼續(xù)向前爬行。前方的黑暗,似乎更加深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