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鼠洞的狹窄空間里,彌漫著濃烈的焦糊味、刺鼻的化學殘留和嗆人的煙塵。李山河的意識在無邊的黑暗和肩胛骨深處那持續不斷的、如同余燼灼燒的劇痛中沉沉浮浮。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肺部火辣辣的灼痛,那是毒氣留下的印記。
“老李!撐住!”鐵算盤周鐵柱嘶啞的聲音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帶著粗重的喘息和難以掩飾的焦急。他正拖著李山河沉重的身體,在陡峭的鼠洞中艱難地向上攀爬。身后,醋坊方向傳來的烈焰燃燒的轟隆聲、建筑坍塌的巨響以及人類臨死前絕望的慘嚎,正逐漸減弱,被厚重的土層隔絕。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相對“干凈”的陰冷空氣涌入鼻腔。鐵算盤奮力將李山河從鼠洞口拖了出來,自己也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廢棄祠堂地窖冰冷的地面上。小樓方向仍有零星的槍聲和叫罵,但毒氣那令人窒息的黃綠色已不見蹤影,只有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焦臭和刺鼻化學味,訴說著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地獄之火。
“連長!” “老周!”
焦急的呼喚從地窖通往小樓的破門處傳來。老耿、老六和幾個傷勢較輕的兄弟沖了過來,七手八腳地將兩人攙扶起。林書遠也快步上前,看到李山河面如金紙、氣息微弱的樣子,眼圈瞬間紅了,但她強忍著,迅速檢查他的脈搏和呼吸。
“書遠…大家…都沒事?”李山河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
“沒事!毒氣散了!保安團的狗崽子被大火和爆炸嚇破了膽,都跑回去救火了!”老六激動地說,隨即臉色一黯,“可是…剛才太亂…有幾個重傷的兄弟…沒撐住…” 他指了指地窖角落,幾具被簡單覆蓋的遺體。
沉重的悲痛壓上心頭,但李山河更關心另一件事:“范…范閻王呢?”
鐵算盤灌了幾口渾濁的雨水,喘勻了氣,獨眼中閃爍著復仇的快意和一絲殘忍:“嘿!老子親眼瞧見!你那顆手榴彈炸得他***飛起來,一頭栽進個炸裂的醋缸里!滾燙的醋澆了他一身!那慘嚎聲…嘖嘖,比殺豬還難聽!后面火塌下來,估計燒成炭了!”他描述著范維新被滾醋活澆的慘狀,語氣帶著大仇得報的暢快。
李山河聽著,感受著肩骨深處那因同步焚燒而加深至47%裂痕的隱痛,仿佛那灼燒感中還殘留著范維新的絕望。檔案中“醋坊殺陣”的烙印,最終以范維新自己被活活“腌”在醋缸里的方式閉環,帶著一種殘酷的因果報應。
然而,就在眾人心頭稍松之際,一個負責在祠堂門縫警戒的士兵連滾爬爬地沖進地窖,臉上毫無血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報…報告!不…不好了!林…林姑娘的妹妹…林書琪…被…被抓了!”
“什么?!”李山河猛地掙扎著想坐起,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又跌了回去。林書遠更是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說清楚!”鐵算盤一把揪住那士兵的衣領,獨眼兇光畢露。
“是…是剛才大火最亂的時候…一伙保安團的潰兵,大概是想趁火打劫…摸到了咱們小樓附近…正好撞見林姑娘的妹妹在窗口…看…看火勢…就…就被他們擄走了!往…往城隍廟方向跑了!我…我聽見他們喊…喊‘抓了個女學生,獻給團座…團座沒死…’”
“范!維!新!”李山河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帶著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殺機。他沒死!那個被滾醋澆身、身陷火海的魔鬼竟然沒死!還擄走了書琪!
林書遠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猛地看向李山河,眼中不再是平時的聰慧沉靜,而是如同瀕死母獸般的絕望和瘋狂:“連長!救她!求你!救救書琪!”她知道妹妹落入范維新手中意味著什么,檔案中那些被活腌在醋缸里的鹽民慘狀在她腦海中翻騰。
肩胛骨深處那47%的裂痕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是系統在提醒他活命代價的沉重。但李山河看著林書遠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絕望,感受著周圍兄弟們升騰的怒火,一股比肩骨裂痛更強烈的決絕涌了上來。
“他死不了…那就讓他再死一次!”李山河的聲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風,他扶著老耿的手臂,強撐著站直身體,盡管左臂依舊麻木劇痛,但他的脊梁挺得筆直,目光掃過眾人,“清點家伙!能動的,都跟老子走!目標——城隍廟!把書琪搶回來!送范閻王下十八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