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善殿里頭。
李可并不著急立馬得到朱元璋的答案,因而也是十分耐心地對朱元璋道:“這個問題,陛下可以不用那么急著回臣,可以回去墊高了枕頭,先慢慢想。”
而朱元璋這邊,也微微皺眉,心中不免在想,李可這葫蘆里又賣的是什么藥?
與誰共治天下這種事,說實話,那不是顯而易見么?
那肯定是與讀過書的文人共治天下。
難不成……
這還能有其他人?
問題是其他人你大字都不識得一個,怎么跟你共治天下?
冬日的宮殿外頭,涼颼颼的,而大善殿里頭,卻是暖和得不行。
李可看了看這大善殿里的木炭,也是道:“陛下……”
朱元璋直接說:“不給。”
李可:“臣都還沒說呢!”
朱元璋回道:“你手都伸出去了。”
李可:“嗨,不就是想要陛下您一點炭么,這都不行,真摳門。”
朱元璋也是道:“你此前不還說,唐朝的某個官員,就因為多拿了驛站幾石的麩子,爾后就被唐太宗李世民給懲罰當眾背著麩子回家?你也要想來一套?”
李可便道:“人家那是私自拿,我是先問過陛下你再拿,那怎么能一樣?對方那叫偷,叫貪,我這叫問過了木炭的主人以后,主人自己給我的。這兩種性質完全不一樣!”
朱元璋對李可是服氣的。
都不知道這張小白臉,是如何做到臉皮比城墻都厚。
隨后又對李可道:“你不是從八品的翰林院典籍?你自己發了俸祿去買不就好了?”
李可也是一邊伸手烤著炭火,一邊道:“我這個月的俸祿都還沒發呢,陛下你叫我去哪里買?而且陛下,我覺得,我們大明官員的俸祿,是不是有點少?”
朱元璋一聊這個,就聊到他的強項了,畢竟大明官員的俸祿都是由他制定的,道:“你從八品一年六十五石的俸祿,還說少?”
李可便道:“對比一般百姓而言,當然不能說少,即便是按照一畝地收三石糧食來算,百姓都要耕種至少二十畝的土地,才能收獲六十石糧食。”
“可問題是,臣是官啊,是古籍里面的肉食者,說不定還要養一兩房小妾,那這糧食,還怎么夠?”
朱元璋真想現在就叫人進來把這貪官給抓了,砍了。真是一點都不知足!
“那你可知這百姓,一年到頭辛勤勞作,方可換得你這般俸祿?”
“他們每日頂著炎炎烈日,起早貪黑,勤勤懇懇地干活,其辛苦程度遠超常人想象。”
“朕一看你這小子,就沒有干過粗活。”
李可便道:“那陛下你一年給你自己多少俸祿?”
朱元璋:“……”
這坑挖的。
李可又問道:“那陛下你今后打算給你的兒子,發多少俸祿?”
朱元璋:“……”
大善殿內,霎時間針落可聞。
而李可卻仿佛還像個無事人一樣,“當然,臣非常清楚,大明剛剛立國,這國庫的錢肯定不多,可官員的**都若是得不到滿足,那他們就會鋌而走險地把手伸向百姓。”
“臣不認為高俸祿可以養廉,但是臣以為,如果大明的官員都能過得相對好一些,此時再輔以嚴刑峻法,如一旦發現貪腐,處以三代之內,不可為官,同時貪多少錢糧,抽多少鞭子,那么他們再去貪腐的可能,說不好也就可以越小。”
“當然!這也并非是一勞永逸的,即便是對士大夫那么好的大宋,也一樣會有貪腐。只不過大宋從來不會抽士大夫鞭子就是。”
說完了以后,李可便扭過頭來問朱元璋道:“陛下在你看來,如果一個人貪污**,應該如何處理?”
朱元璋頓時怒目圓睜,冷聲斥道:“那自是直接處死!”
李可便道:“那陛下你這不就完了嗎。若是一個人已經貪了假設十兩銀子,按臣說的律法,本來抽十鞭就夠,現如今,陛下你說,要直接處死,那他都貪了十兩銀子了,豈不是還會貪更多?”
朱元璋也是不忿了,“那朕就由著他們禍害大明百姓?”
李可道:“萬一只是這位官員家里妻子生病了,正好就缺十兩,此時一名商人見到他缺錢,于是引誘他,賄賂他,他迫不得已,只能貪了這十兩,此時,再按照陛下你說的來判,那這名官員,我看怕是以后會成為一名巨貪。”
“因為本身自己已經不干凈,那何不繼續巨貪下去?”
“只要你當了官,就總會有人可以從你的身上找到你的弱點,到時候這錢,別人自動就會送到你的手上。臣聽聞這種手段,叫做‘圍獵’,意思是行賄者像獵人一樣,將手握權力的官員作為‘獵物’,通過各種手段拉攏腐蝕官員。”
“比如說你是好色的,那我就給你送美女,比如說你喜歡文物字畫,玉石古董等,那我就給你送上文物字畫,玉石古董。”
“這若非是意見堅定之人,肯定說腐化就腐化。”
“說起來……陛下你的臣子,有沒有給你送過美女腐化過你?”
朱元璋臉色微微一變,嘴角動了動,卻欲言又止,一時間竟有些語塞。
因為說沒有,你信么?
要知道現如今,朱元璋的后宮沒有二十個,估計也起碼有十個以上了。
要不然朱元璋那26個兒子和16個女兒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朱元璋眼見辯不過,也是道:“你小子,朕怎么感覺你這是在針對朕?明里暗里說朕貪腐。朕可都是明媒正娶!”
李可便道:“臣只是希望能在大明開國之初,就把吏治給弄好。想跟陛下商討一下,這貪腐該怎么治?尤其陛下麾下那些武將,他們貪腐肯定不比文官少,而且打仗,最好貪腐了。在破城的時候,偷偷地牽走兩匹馬,帶走幾個奴婢,再搬走幾箱寶物,再正常不過了。”
“唐朝的侯君集,就是因為在打高昌的時候,因為把高昌國的財物給貪污了,最后被李世民給冷落,他自己也覺得怏怏不得意,最后,與大唐的太子,李世民的嫡長子李承乾一同策劃謀反。”
“若是將來有武將貪腐,陛下你覺得,又該如何處置?”
“嚴厲地處置吧,傷了多年的情分,若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那下面的人還不有樣學樣?這不正之風,又如何能夠剎住?”
“臣還是那句話,治國先治吏。如果臣下個個寡廉鮮恥,貪得無厭,而國家還無法治他們,那非天下大亂不可。”
“對了!陛下,你這木炭還要不要?”
朱元璋直接語塞:“……”
過了好一會,朱元璋這才盯著恬不知恥的李可道:
“賞給你了!朕看你就挺寡廉鮮恥!你還好意思說別人?”
李可卻不在乎那么多,畢竟冬天冷不冷,自己知道自己事:“那臣一會讓朱和給臣打包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