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眼角布滿血絲,死死盯著爐底封口。祝融焱等人屏息凝神,手心里全是濕漉漉的汗。
“就是現在!”秦昊低喝,“破!”
旁邊女戰士,早得了吩咐,掄起石鎬,卯足了勁,狠狠砸在封堵爐口的泥胎上。
“嘭!”
泥石迸濺。
爐口豁開,一霎那,金汁潑眼!
那光,那熱,就像太陽猛地砸到了眾人面前。
棚內霎時亮如白晝,每個人的臉上,都鍍上一層赤金。
銅液奔流而出,熾烈,沉重。
“啊——!”
壓抑許久的驚呼,終于從人群中炸開,卻又很快被眼前的奇景扼住。
祝融焱只覺喉嚨發干,一個“銅”字硬是哽在喉間,吐不出來。
秦昊抬手,指揮著幾個手腳麻利的女戰士,用新制的長柄陶勺,小心翼翼地將那銅液,一一導入事先擺放好的陶制模具之中。
他長吐了口氣:“總算沒炸爐……這成色,比想的還好。”目光不自覺地往黑水部落的方向瞥了一眼,“水月啊水月,你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銅液澆筑完畢。
一個個灌滿了的模具,被小心翼翼地移到棚外空地上,空氣因高溫而微微扭曲,看什么都有些模糊。
部落眾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圍著那些模具,伸長了脖子,屏住了呼吸。
祝融焱走到秦昊身邊,看著他被爐火映得通紅的側臉:“昊……這些泥疙瘩里,真能出來……刀槍?”
秦昊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這金屬氣息,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泥包鐵,火燒山。等著看就好了。”
許久后,模具漸漸冷卻下來。
秦昊從地上撿起一把石錘,走到錐形箭頭的模具旁,對著其中一個,輕輕一敲。
“咔嚓。”
陶片應聲裂開,一枚造型簡陋,卻鋒銳逼人的青銅箭頭,骨碌碌滾落出來,掉在地上。
緊接著,矛頭、刀胚、斧刃、還有那些布滿尖刺的狼牙棒頭……一件件青銅兇器,破土而出,被堆放在一張獸皮上。
棚子內外,徹底的安靜。
人群里,那個人稱“花臉貓”的年輕女戰士,最先回過神來。
她悄悄撿起一枚小巧的劍胚,對著自己汗濕的額發,小心翼翼地虛劃了一下,只覺得一股涼意從頭皮掠過,激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她連忙對旁邊的女伴擠眉弄眼,壓低了聲音,卻難掩興奮:“嘶——以后割肉,可不用再跟那些破石頭較勁了!”
旁邊的女伴白了她一眼,卻也忍不住偷偷摸了一把矛頭。
剛摸到,又像被蝎子蟄了一下,猛地縮了回來,心頭砰砰直跳。
秦昊將一枚新制的錐形箭頭,仔細嵌入一根打磨光滑的箭桿,然后將這支錐形箭,連同一張部落里最好的硬弓,遞給祝融焱。
“試試。”
不遠處的空地上,立著一個用硬木制成的靶樁。靶樁上,歪歪斜斜地插著幾支烈火部落以前用的舊箭,箭頭多是木制或骨制,入木不過指甲蓋深淺,有的甚至被硬木彈開,掉落在地。
祝融焱接過弓箭,深吸一口氣。
她凝視著靶樁,緩緩拉開弓弦。
弓弦“嗡”的一聲悶響。
“噗!”
那支青銅箭,像是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靶樁之中,只留下箭羽,在夜空里顫動。
祝融焱快步上前,看著那幾乎完全沒入木樁的箭矢,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她伸手一拔,箭桿紋絲不動。
她加了幾分力氣,用上了平日狩獵時的巧勁,才將那支箭拔了出來。
只見青銅箭簇整個都沒入了堅硬的木樁,拔出時,還帶出了一縷縷新鮮的木茬。
她看著箭簇上尚未干涸的木漿,又猛地抬頭看向秦昊,眼神里除了原有的敬畏,更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是……火焰。
她聲音有些發飄,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它……它能射穿……野牛的皮吧?”
秦昊看著她,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野牛?應該可以吧。至少,以后射兔子,不用追第二箭了。”
阿力早就眼巴巴地瞅著那堆青銅家伙了。
秦昊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將一個布滿了猙獰尖刺的青銅狼牙棒頭,遞到阿力手中。
阿力眼睛都直了,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重量讓她極為滿意。她甚至沒顧得上給狼牙棒頭裝上木柄,就那么緊緊握著,對著空處“呼呼”輪了兩下。
棒頭破空,帶起的風聲都讓旁邊的人下意識地退開了幾步。
阿力咧開大嘴,露出一個憨厚卻又帶著幾分兇悍的笑容,一個勁兒地點頭:“好!好東西!”
黑牙早就按捺不住了。她一把奪過一支剛剛插上木桿、還未來得及固定的青銅長矛,也不管是否牢固,大吼一聲,便朝著那塊被當做箭靶的硬木樁——不,她瞅準了旁邊一塊更大、更硬的廢棄石磨盤——猛地沖了過去,雙手持矛,奮力一刺!
“鏘!”
一聲刺耳的銳響,火星迸濺!
那青銅矛頭,竟生生楔入了堅硬的石磨盤寸許!
黑牙想把矛拔出來,一張臉漲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可那長矛就像長在了石頭上一樣,紋絲不動。
她不怒反樂,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指著那根插在石磨盤上的長矛,放聲大笑:“看見沒!看見沒!神主賜下的寶貝!這要是捅在黑水部落那些軟蛋身上,不得給她們捅個透心涼啊!”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哄笑聲。
秦昊看著她那副渾不吝的模樣,嘴角也帶上了一絲笑意,淡淡道:“力氣不錯,就是腦子還差點火候。祝融焱,擢黑牙為副將,領五十人,專練槍矛。什么時候學會怎么把兵器從石頭里拔出來,什么時候再來說捅人的事。”
黑牙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也顧不上那根還插在石頭里的長矛了,一個翻身,單膝跪倒在地,聲音洪亮:“謝神主!黑牙領命!這矛……我回頭就讓它出來!”她偷眼看了看那石磨盤,覺得這事兒……好像有點棘手。
秦昊從獸皮上,拿起一把最長的劍胚。
這劍胚造型古拙,劍身比尋常的青銅短劍要長上不少,也更寬厚。靠近護手的地方,有兩個模糊的凸起符號,那是他憑著前世的記憶,刻意在模具上留下的兩個古篆——“昊天”。
他看到這兩個字,心中微微一動,仿佛這兩個字,天生就該屬于他。其意,自明。
他手腕一翻,劍尖斜指地面。爐火的余光,在暗沉的劍身上緩緩流淌,如同活物。
這把劍,將飲血,將開路。
祝融焱的目光,從那把劍,緩緩移到秦昊沉靜如水的臉上。她忽然覺得,此刻的秦昊,比那熊熊燃燒的爐火更加耀眼,也更加……遙遠。
但她只是握緊了拳頭,一步不退。
秦昊目光掃過眾人,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喧囂與騷動:“冶煉繼續,模具加緊。三日之內,我要部落里所有能上陣的戰士,都換上新的兵器。十日之內,我要看到第一批青銅農具。”
“吼!”
震天的咆哮聲,在烈火部落的上空回蕩,充滿了對未來的渴望與憧憬。
就在此時,秦昊腦中,那許久未曾出聲的系統,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叮!青銅文明奠基。事件綜合評分:95分。】
【評分達標,恭喜宿主獲得獎勵:“簡易紡織機”圖紙。】
【警告:凜冬將至(82日17時23分)。部落衣物匱乏,食物結構單一。若未能確保部落核心成員(生存率低于70%)安全度過第一個冬季,宿主將與部落一同迎接冰河時代。】
秦昊臉上的平靜,如同瞬間被凍結的湖面,只有瞳孔,幾不可察地微微收縮了一下。
八十二天……還他娘的精確到分鐘?
這狗系統,是越來越會玩了。
他掃視著那些依舊沉浸在獲得神兵利器的狂喜之中、歡呼雀躍的族人,心中念頭急轉:棉花?亞麻?這個世界的土著作物里,有哪些是可以用來紡織御寒的?獸皮……需要的數量,怕不是個小數目。還有食物……
秦昊立于爐火與星空之下。一手,是滾燙的青銅帶來的希望與力量;另一手,卻是系統冰冷的倒計時,帶來的徹骨寒意。
他的目光,投向遠方黑沉沉的森林。
那里,有機遇,更有致命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