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明滅,眾人面容在光影中浮沉。
斥候滾爬而入,滿身血污,驚聲道:“神主!不干了!”
祝融焱一把扶住:“別急,慢慢說。”
“水月那個毒婦!她帶著黑水部落所有人,傾巢而出,去打白石部落了!”
斥候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她們行軍布陣極為詭異,主力猛攻,但老巢方向似乎也留了些許布置,
人數極少,更像是疑兵!我們派出去的眼睛…幾乎全被她們殺了!”
黑牙緊握腰刀:“她是瘋了嗎?傾巢而出,不怕我們端了她老窩?”
祝融焱望向秦昊:“昊,情況緊急啊。”
秦昊坐在沙盤前,手指輕敲那顆黑色石子。
篤,篤,篤。
他神色從容,嘴角甚至有些嘲諷。
“急什么。”秦昊掃視眾人,“她不是瘋了,是被我們逼到絕境了。”
“什么意思?”祝融焱眉頭緊蹙。
秦昊手指劃過沙盤:“水月在賭,賭我們不敢冒險深入她的空巢,也賭她能吞下白石后回頭收拾我們。”
“那我們豈不是很被動?”黑牙擔憂。
“可惜啊,她算漏了我的決心。”秦昊輕笑,“傾巢而出,不留后路。
這是把自己的心從胸膛里捧出來,大大方方擺給我們看。
她要用白石部落的骨頭,給自己換一具新身子。
至于她那座破廟…她是真的不打算要了。”
祝融焱向前一步:“那我們更該去救白石!唇亡齒寒!而且,白石剛剛獻上鹽,與我們結盟…”
“救?”秦昊搖頭,拿起代表烈火部落的白色石子,輕輕放在沙盤上,“不,我們不救。”
“不救?”黑牙瞪大眼睛,“那豈不是…”
秦昊站起身,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他:“傳令!”
“焱。”
“在!”祝融焱下意識挺直脊背。
“你帶烈焰軍最精銳的二百人,繞開她們的主力。目標,黑水部落的老巢。”
祝融焱眼中閃過了然:“釜底抽薪。”
“把她們所有能吃的,能穿的,能用的,都給我搬回來。”秦昊繼續道,“還有人,
特別是青壯,無論男女,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給我“請”回來。
記住,只取利,不戀戰,一旦得手,立刻撤退。”
“明白!”祝融焱應聲。
秦昊轉頭看向角落里的沉默身影:“阿力。”
阿力抬頭,望向秦昊。
“你帶五十人,輕裝,去白石部落。”
祝融焱困惑:“你不是說不救嗎?”
“你們的任務,不是打仗。
是在她們和黑水部落打得最熱鬧,誰也顧不上誰的時候…”
他停頓,每個字如刀:“放火。”
屋子里死一般寂靜。
“放…放火?”黑牙結巴了。
秦昊繼續說。
“把白石部落過冬的草料,儲備的糧食,所有能燒的東西,都給我燒干凈。
燒不了的,就砸爛。記住,我只要她們的土地和鹽礦是完整的。
做完之后,立刻撤,不許和任何人動手,尤其是黑水部落的人。”
黑牙張大嘴:“神…神主…這…這可是盟友啊…我們剛收了人家的鹽…”
“盟友?”
秦昊看著黑牙道。
“剩下的人,由我坐鎮。黑牙,加強戒備,特別是對我們部落內部。
水月這個人,不做沒把握的事。
小心她給我們也留了一份大禮,或許是內應,或許是別的什么。”
“是!”黑牙雖然不解,但還是應下。
祝融焱和阿力轉身向外走去。
“等等。”秦昊叫住祝融焱。
祝融焱回頭,火光映在她英氣的臉龐上,眼中滿是掙扎。
秦昊走到她跟前,替她理了理肩上雪狼披風的領子:“焱,記住。”
“嗯?”
“對想讓你死的人,要斬草,更要除根。這樣我們烈火部落才能睡得安穩。
至于盟友嘛…有時候,也得讓他們疼到骨子里,疼到他們忘記自己曾經是誰,
他們才會明白,誰才是那座能給他們遮風擋雨,也能壓垮他們的山。”
祝融焱聲音有些干澀:“昊,這樣做…白石部落的人,還能活過這個冬天嗎?
我們…真的要做到這一步?”
“焱,正是因為要讓她們活下來,才要讓她們徹底絕望。
一個心存幻想的白石,對我們是更大的威脅。”
“可是她們剛剛臣服…”祝融焱欲言又止。
“臣服?”秦昊冷笑,“斥候早就回報,白石部落的首領白牙雖然表面臣服,但她看斥候的眼神,不對勁。
她們內部也有人叫囂,說我們趁火打劫,待她們恢復元氣,必讓我們加倍奉還。
你覺得,這樣的盟友,能留嗎?”
“那倒是…”祝融焱若有所思。
“我要的不是一個心懷鬼胎的盟友,而是一個被打斷了脊梁,只能仰仗我們鼻息才能活下去的附庸。
只有讓她們明白,離開我們,她們連冬天都熬不過去,她們才會真正臣服,獻上她們的一切,包括忠誠。”
祝融焱沉默片刻:“你需要的是絕對的掌控。”
秦昊點了點頭。
“聰明。哪怕這份掌控初期是用恐懼換來的。
我們烈火部落,承擔不起任何來自背后的刀子,尤其是在我們要面對更強大敵人的時候。”
“所以這場火…”祝融焱若有所悟。
“這場火,燒的不僅僅是白石部落的過冬物資。”
秦昊松開手,退后一步,目光深邃。
“更是她們心里頭,那些不該有的念想,那些以為可以利用我們,甚至反噬我們的癡心妄想。”
祝融焱怔怔地看著他,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一切,為了烈火部落。”
“去吧。”秦昊揮手。
祝融焱重重點頭,大步流星走進夜色,雪狼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
阿力扛起青銅狼牙棒,深深看了秦昊一眼,那眼神似乎閃過極淡的波動,然后身影也融入黑暗。
石屋里,只剩下秦昊和張口結舌的黑牙。
黑牙撓頭:“神主,我還是不懂。
咱們這么干,不就把白石部落也得罪死了嗎?她們要是活下來,還不恨死我們?”
秦昊重新坐下,捻起那顆白色石子在指尖轉動:“恨?”
“對啊,這不是結仇了嗎?”黑牙不解。
秦昊輕笑,將石子放在代表鹽礦的位置上,然后又移到白石部落的標記上,重重一按:“她們最后會謝我們的。”
“啊?”黑牙更糊涂了。……
風入室,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