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馬蹄聲驟然凌亂。
慘叫。
十數(shù)騎烈火部落的男兵連人帶馬,被林地里突然繃緊的藤繩絆倒,滾成一團。
黑壓壓的伏兵從兩側林中殺出,刀光映著林葉縫隙漏下的天光,晃得人眼花。
山坡上,秦昊瞳孔一縮,旋即發(fā)出如同驚雷般的怒吼。
“焱!鑿穿她們!”
祝融焱一直在等這句話。
她一夾馬腹,手中新鑄的鐵刀高高舉起,像一道劈開天地的赤色閃電,身后七十騎匯成一股鋼鐵的洪流,從黑水部落陣型最薄弱的后方,狠狠刺了進去!
“殺!”
喊殺聲瞬間將一切聲音淹沒。
沖在最前面的祝融焱,手中長刀過處,血肉橫飛。黑水部落引以為傲的皮甲,在鋼鐵面前,薄得像紙。她們手中的石矛、骨矛,與鐵器碰撞的瞬間便斷為兩截。
這是一場屠殺。
水月精心布置的陣型,被這七十騎從尾部捅入,像一塊被燒紅烙鐵燙穿的腐肉,瞬間糜爛、崩潰。指揮的聲音被慘叫吞沒,逃命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而另一邊,陷入埋伏的羽和他手下二十名騎兵,并未潰敗。
倒下的騎兵沒有潰散,順勢滾地,拔出腰間短刀,護住同伴的馬腿。尚在馬背上的,則彎弓搭箭,冷靜地射殺著沖得最近的敵人。他們像二十顆扎進爛泥里的釘子,死死地拖住了黑水部落最精銳的伏兵。
他們?yōu)樽H陟偷臎_鋒,贏得了最寶貴的時間。
水月站在一輛板車上,看著自己的軍隊土崩瓦解,那張總是掛著微笑的臉,終于繃不住了,變得慘白。
“走!”
她身邊的幾個親衛(wèi)嘶吼著,用身體組成一道人墻,擋住沖殺過來的烈焰騎,護著水月跳下板車,朝著一個無人注意的方向——寒山部落所在的方向,亡命奔逃。
“想跑?”
祝融焱眼尖,立刻就要撥馬去追。
“站住!”秦昊的聲音傳來,不響,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道。
祝融焱勒住馬,回頭不解地看著他。
秦昊指了指那幾十輛裝滿黃金礦石的板車,又指了指四散奔逃、已經(jīng)不成氣候的黑水潰兵:“殺光她們,還是拿走這些東西,你選一樣。”
祝融scss
祝融焱的目光落在那些閃著誘人光芒的礦石上,呼吸都粗重了幾分:“昊,這么多金子……我們發(fā)了!”
“發(fā)了?”秦昊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絲意味難明的弧度,“不,這不是錢。”
“這是敲門磚。”
他翻身下馬,走到羽的面前,扶起這個渾身浴血的青年。
羽掙扎著要行禮。
秦昊按住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
他轉向黑牙,此刻的黑牙,臉上神情復雜到了極點,有羞愧,有震撼,更多的,是后怕。如果今天不是羽,而是她帶著人一頭沖進去……
“黑牙。”
“在!”黑牙一個激靈。
“留下二十個姐妹,打掃戰(zhàn)場。另外,留幾個活口,要聰明的。”秦昊吩咐道,“其余人,立刻返回部落,把所有新造的四輪馬車都給我拉過來!”
祝融焱愣住了:“昊,你要干什么?”
“水月想拿這些金子去北方換活路。”秦昊看著地上的黃金,眼神平靜,“她沒辦成的事,我替她辦了。我們帶著這些‘見面禮’,去見見它們真正的主人。”
峽谷關隘,風聲如訴。
秦昊見到了北方王都派來的使者。
一個女人。
她斜倚在一張鋪著雪白獸皮的躺椅上,與部落女子完全不同,衣著是絲綢,裁剪合體,神態(tài)慵懶,手里把玩著一個翠玉酒杯。她叫蕭玉,一個女爵。
她看著秦昊一行人,以及他們身后那十幾輛裝得冒尖的四輪馬車,眼神里透著居高臨下的審視,當目光落在秦昊臉上時,那審視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驚艷與占有。
像個經(jīng)驗老到的商人,在打量一件稀世奇珍。
“水月人呢?”她開了口,聲音也懶洋洋的,帶著一絲沙啞的磁性。
“死了。”秦昊回答得很干脆。
蕭玉的眉毛輕輕挑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覺得理所當然:“哦?那這些金子,現(xiàn)在是你的了?”
“不。”秦昊微笑著搖頭,“它們一直想屬于您,只是之前跟錯了人。”
“小東西。嘴巴倒是很甜。”蕭玉輕笑起來,坐直了身子,那慵懶的氣質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逼人的精明,“可我只認水月,這是規(guī)矩。”
“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秦昊不卑不亢,拍了拍手。
他身后的人,亮出了三樣東西。
第一樣,是一箱金子,比水月許諾的分量,多了三成。
第二樣,是一輛結構精巧的四輪馬車,它的輪軸轉動起來,比北方王都最華貴的馬車還要順滑。
這是秦昊按照現(xiàn)代自行車的輪軸搗鼓出來的。
第三樣,是秦昊自己。
他向前一步,站在蕭玉面前,微笑著說:“女爵大人,水月能給您的,我們能給雙倍。水月不能給您的,比如一個能持續(xù)產(chǎn)出黃金,還能為您提供鐵器和這種新式馬車的穩(wěn)定盟友,我們也能給。”
他頓了頓,看著蕭玉那雙漸漸亮起的眼睛,聲音里帶著一種奇特的蠱惑。
“扶持一個注定失敗的蠢貨,不如投資一個充滿潛力的未來。您是個聰明的商人,不是嗎?”
峽谷里的風,似乎都停了。
祝融焱站在秦昊身后,緊張地握緊了刀柄。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引以為傲的武力,在這種看不見刀光劍影的戰(zhàn)場上,竟是如此蒼白無力。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卻用三言兩語,就將局勢扭轉。
這讓她感到一陣陌生的崇拜,以及一絲……恐慌。
良久,蕭玉笑了。
她伸出涂著紅色汁液的纖長手指,輕輕勾起秦昊的下巴,像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你的誠意,我看見了。”
她舔了舔嘴唇,眼神變得炙熱而直接,提出了最后的條件。
“陪我一晚。若能讓我滿意,你要的工匠、奴隸、糧食,明天就能跟你走。”
祝融焱的拳頭瞬間捏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咯咯作響。
秦昊卻依舊平靜地看著蕭玉,臉上的微笑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他微微欠身。
“我的榮幸。”
說完,他便在蕭玉的牽引下,走進了那頂華麗的帳篷。
帳簾落下,隔絕了內外。
只留下祝融焱一個孤零零的背影,站在呼嘯的北風里,怒火在她眼中燃燒,幾乎要將這片天地都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