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的捷報,帶著一股子焦糊味。
竹筒里不是信,是一張烤硬了的獸皮。
一個親衛小心地捧著,送到秦昊面前,連呼吸都放輕了。
“神主,祝融元帥的捷報。”
秦昊接過,上面用炭筆潦草劃著一行字。
他念了出來,像是在讀一道菜譜:“林子燒光了,人也烤熟了,沒水喝,自己就跪了。沒意思。”
親衛的眼角抽了抽。
隨捷報送來的,還有一個木匣。
親衛打開它,一股熏燎的惡氣撲面而來。
是一顆熏黑的頭顱,死前似乎在嘶吼。
“元帥說,這是巨木部落首領的頭。”親衛低聲道。
秦昊看了一眼,便將目光移回了沙盤,指尖在那條從烈焰城延伸出去的筆直刻痕上,輕輕劃過。
“燒了吧。”他淡淡道,“獸皮和頭,都燒了。告訴祝融元帥,下次送些有用的東西回來。”
親衛一愣:“有用的……東西?”
“比如,南荒有什么特別的木材,或者礦石。”秦昊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
正在這時,白靈大步走進書房,甲胄沒脫,身上還帶著一股塵土和汗水的味道。
她看見那顆頭顱,眉頭都沒皺一下。
“神主,路!”她站定,聲音里有壓不住的亢奮。
她伸出兩根手指,在沙盤上比劃了一下,像是在丈量一片新的疆土。
“兩座山,已經平了!一條河,也照您說的方法,搭上了橋!”
她看著秦昊,眼睛里全是光,像是信徒看見了神跡。
“十萬個男人,我跟他們說,干得好能分婆娘,現在每天就干三件事。吃飯,睡覺,砸石頭!”她笑得像個偷到糖的孩子,“您是沒聽見那號子,三十里外都震耳朵!神主,您畫的那條線,很快就不是線了!”
“會是什么?”秦昊問道。
“是一條能跑開八輛馬車的路!”白靈斬釘截鐵。
秦昊點了下頭,閉上眼。
腦子里,那冰冷的聲音如期而至。
【卜天術,使用。】
【城東六十里,地下,有黑石之澤。】
秦昊睜開眼,那雙眸子深不見底。
他對門外道:“傳鐵錘。”
不一會兒,鐵錘進門躬身:“神主。”
“帶上你的人,去城東六十里。”秦昊的手指在沙盤上點了一下,那地方一片空白,“往下挖。”
鐵錘愣了:“神主,挖什么?”
“黑色的石頭,能燒火的那種。”秦昊的語氣不容置疑,“有多少,挖多少。”
鐵錘想問什么,但看著秦昊的眼睛,最后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重重點頭:“是!”
第二天。
一個礦監前來匯報,臉上滿是愁容。
“神主,北地那座老銅礦……真的一滴都擠不出來了,弟兄們都說,是山神把礦脈收回去了。”
秦昊看著沙盤,手掌覆蓋在代表北地舊礦的位置。
他又閉上了眼。
【卜天術,使用。】
【北地舊礦,深掘,或有驚喜。】
秦昊嘴角勾了一下,那笑意讓礦監有些發冷。
他對礦監說:“往下,再挖一百尺。”
礦監的嘴巴瞬間張成了“O”型:“神主!那不行啊!那礦都快空了,再往下挖,會塌的!而且……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秦昊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塌了,我擔著。你,只管挖。”
“遵……遵命。”礦監冷汗直流,逃也似的退下了。
五天后。
鐵錘渾身漆黑地沖進城主府,像個剛從灶坑里爬出來的鬼。
她把一塊黑得發亮的石頭,“哐”一聲砸在秦昊面前的地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
“神主!挖到了!”她咧開嘴,牙齒顯得雪白,“一座山!整座山都是這玩意兒!點著了,那火比木炭還旺!沒有煙!”
話音未落,北地礦監連滾帶爬地跑進來,手里高高舉著一塊石頭,像是舉著自己的命。
那石頭在燭火下,閃著令人瘋狂的光。
“金子!神主!是金子!”她聲音都在發顫,“銅礦下面,是一整條金礦啊!”
書房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呼吸,死死盯著那塊狗頭金。
只有秦昊,走過去,拿起那塊金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看向鐵錘。
“金子入庫。”他又對門外路過的白靈道,“白靈,去跟所有王朝的奴隸販子說,我要買人。”
白靈剛走到門口,聽到這話,腳步一頓。
“神主,又要擴充白石軍?”
“不。”秦昊把那塊能讓一座城瘋狂的金子,隨手扔回礦監懷里,“這次買人,男女各半。”
……
秋收的糧食,堆滿了新建的五十座糧倉。
秦昊用挖出來的金子,換來了八萬名奴隸。
人到的那天,秦昊頒布了《新村令》。
他站在高臺上,看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他們眼神麻木,如同牲口。
“從今天起,你們,不再是奴隸。”
人群里一片死寂,隨即是幾不可聞的騷動,沒人敢信。
“你們是烈焰城的次等公民。”秦昊接著說,“沿著這條新路,每隔二十里,會有一座新村。你們,就是村子的第一批村民。分給你們土地,農具,種子。你們自己燒磚,蓋房。”
人群開始騷動,一些人臉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秦昊頓了頓,拋出了最后一句話:“每座村子,需要一個村長,管理日常。”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尤其是那些部落出身的女戰士,她們覺得這個位置,理應是她們的。
秦昊的目光,掃過下方那些麻木、卑微、甚至不敢抬頭的男人。
“這個村長……由村里最勤快,最守規矩,功勞最大的男人擔任。”
這句話,像一塊巨石砸進死水里,全場嘩然。
一個新建的村落雛形前,到處是泥濘。
秦昊站在村口,對著一群剛脫離奴籍的人喊道:“石頭。”
一個身材壯碩,但一直縮著脖子的男人,被推了出來。他渾身都在抖,不敢看秦昊。
秦昊手里拿著一塊剛刨好的木牌,上面刻著三個字:一號村。
他把木牌遞給石頭。
“拿著。”
石頭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泥水里,不是卑微,是巨大的沖擊讓他站不穩。
“神主……男……男人……也能當官?”他嘴唇哆嗦著,半天才擠出這句話。
秦昊沒說話,只是伸手,把他從泥里扶了起來,這個動作,比任何話都有力。
“在我的地盤,不分男女,只看功過。”秦昊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爛泥,聲音不大,卻很清晰,“你不是官,你是頭兒。領著大家,把房子蓋起來,把地種好,別餓死。”
他看著石頭,又看著他身后那幾百個剛剛脫離奴籍的男人,他們的眼神,正從麻木和恐懼,一點點變成某種滾燙的東西。
秦昊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晰地落進每個男人的耳朵里。
“將來,你的兒子,還能進城,當真正的官。”
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那幾百個男人,幾百雙眼睛,瞬間就亮了。
那是一種被當成人來看待之后,才敢從骨頭縫里透出來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