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包間里,何青云摸著面前的粗瓷茶杯,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對面的李重陽。
此人嘴角帶笑,目光澄澈,他的長相并不算特別出眾,但氣質極好,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
“李公子既是李員外養子,為何會對我這小本生意感興趣?”
何青云開門見山:“據我所知,李員外家的米鋪在鎮上也算排得上號,不至于缺這點營生?!?/p>
李重陽低笑一聲,端起茶碗抿了口,才緩緩道:“你也知道,我只是養子?!?/p>
“之前父親沒有親生孩子時,對我還算不錯,但自從弟弟出生后,我的地位便尷尬了起來。”
他頓了頓,目光對上何青云警惕的眼神。
“與其在李家看人臉色,不如自己掙個前程,你這麻辣燙,是我見過最有門道的吃食,這湯底鮮美香醇、辣而不燥,雖然看似簡單,卻十分不凡?!?/p>
何青云心中微動,她這些天在清河鎮上做生意,各種八卦倒也聽了不少。
鎮子上有兩戶富豪,一是開油坊的劉員外,二便是開米鋪的李員外。
李員外膝下有了親生兒子后,對這個養子確實冷淡了許多。
但她更在意的是合作背后的風險:“開店需要本錢,李公子能拿出多少?又打算如何分成?”
“我的確有開店的意向,只是手頭并無太多銀錢?!?/p>
李重陽語氣篤定:“本錢我來出,分成方面,三七開如何?你七,我三?!?/p>
何青云險些嗆到,這分成比例遠超她預期,倒像是李重陽在刻意讓利。
她抬眼望去,只見少年迎著她的目光,坦然道:“何姑娘的手藝是聚寶盆,我不過出些銀錢和人脈,拿三成已是占了便宜,以及……”
“我前兩日聽聞白云村有個性格剛烈的姑娘,因二叔一家欺凌自己的母親,便提刀將其家中物什砍了個稀爛?!?/p>
李重陽笑意盈盈道:“我很欣賞你的性格,大抵是因為我平日里總要仰人鼻息,所以格外崇敬姑娘這樣有勇氣的人?!?/p>
何青云啞然,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種原因。
看這人應對王家三兄弟的手段,絕非軟弱之人,在李家寄人籬下,應當是很憋屈的。
或許找她開店做生意,便是想要早些有足夠的資本獨立出來。
壓下心頭疑竇,她繼續追問:“人脈?李公子打算如何應對王家兄弟那樣的地痞?”
李重陽指尖在桌上劃出一道弧線:“這個何姑娘放心。”
“王家老三的姐姐雖是劉員外的妾室,但劉員外最寵的是正房所出的嫡子,我與那嫡子有些交情,只需稍作點撥,便能讓王家兄弟自顧不暇?!?/p>
他頓了頓,補充道:“再者,我已看中了西街一處鋪面,不管是人流量還是風水都極為不錯?!?/p>
何青云默默盤算,三七分成是穩賺不賠的,加上李重陽的人脈能解決騷擾問題,這樁買賣確實劃算。
但她最擔心的,是如何從超市取食材而不暴露秘密。
“合作可以,但我有兩個條件。”
何青云坐直身子,語氣嚴肅:“第一,食材由我親自采購,你不得過問來源,第二,賬目必須每日清算,銀錢由我保管?!?/p>
李重陽聞言,眸光微微一動,旋即微笑道:“好?!?/p>
“何姑娘若有需要,李某的人脈也可用于采買珍稀食材,比如來自西域貨商的一些香料?!?/p>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何青云:“我猜何姑娘的方子,少不了這些稀罕物吧?”
何青云心中一凜,這李大公子,并沒有傳聞中那般軟弱無能呢。
她定了定神,淡淡道:“李公子費心了,食材一事我自有渠道。”
“如此便好?!?/p>
李重陽起身,對著何青云拱手一揖:“三日后,西街聚香居鋪面見,我會備好契約,屆時再詳談開業事宜。”
說罷,他從袖中掏出一錠二兩重的銀子放在桌上。
“這是預付的定金,何姑娘先拿著置備些急需之物?!?/p>
看著李重陽離去的背影,何平安忍不住低聲道:“姐,這李公子……靠譜嗎?”
何青云盯著桌上的銀錠,良久才緩緩道:“靠不靠譜,試過才知道?!?/p>
她想起李重陽方才眼中一閃而過的精明,又想起他在街頭裝病嚇退地痞的急智,心中漸漸有了計較。
或許,這個看似病弱的少年,正是她在這古代商場上需要的利刃。而她的超市,便是支撐這把利刃的最強后盾。
陽光越發明媚,何青云將銀錠收入袖中,對何平安道:“走,先收拾東西回家吧?!?/p>
今日他們比往常提前了半個時辰到家,還沒來得及歇歇,就從劉雨蘭口中聽說了一件大事。
村子東邊的張家,被滅門了。
據說是張家的大女兒在山上撿了個看起來身份不低的男人回家,悉心照料,想要留下給自己做夫君。
結果沒想到,追殺那個男人的仇家找上門來,將張家一家八口屠殺殆盡。
而保護那男人的護衛來遲一步,只救下了男人和張家大女兒。
據說男人是京城的大人物,已經回去了,而張家大女兒也被他一起帶走,說是為報救命之恩,要納對方為妾。
聽完之后,何青云一時無言。
何平安則是心有余悸:“姐,幸好咱們沒有救那個人,否則現在被滅門的就成我們家了?!?/p>
思及至此,他對長姐更加敬佩了,真是有先見之明啊!
榮華富貴固然是好,但也得有命享受才是。
何青云搖搖頭,心說果然,路邊的男人都是災星,千萬不能往家里撿。
這張家大女兒看似僥幸活了下來,以后被帶去京城過上富貴日子,可實際上呢?
一個獵戶之女,到了那些達官顯貴之中,怎么可能好過?
高門大戶哪個不是勾心斗角,一個個都跟人精似的,但凡看她不順眼,有心陷害,她怕是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算了,總歸不關我們的事,事已至此,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