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裹著北風砸在茅草屋頂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何青云剛把最后一捆柴火堆進灶房,就聽見院門外傳來熟悉的咋咋呼呼聲。
“他大嫂啊!我們來看看你們啦!”
“就是就是,這大冷天的,可別凍著孩子們!”
何青云眉頭一皺,這聲音是何二嬸和何三嬸,她擦了擦手走出堂屋,只見劉雨蘭正站在屋檐下,手里還攥著剛漿洗好的布巾,臉色有些發白。
何平安放下手中的斧頭,下意識地擋在妹妹何小丫身前,眼神警惕。
自從“聚香居”歇業回村,劉雨蘭每日忙著收拾屋子、晾曬干貨,整個人比以前精神了不少,可面對這兩個潑皮妯娌,骨子里的怯懦還是讓她攥緊了布巾。
何青云走上前,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背,示意她放寬心。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何二嬸叉著腰當先闖了進來,身后跟著面色發沉的何老二,以及滿臉假笑的何老三兩口子。
何三嬸懷里還抱著個裹得像粽子似的孩子,一進門就往地上一坐,開始抹眼淚。
“他大嫂啊,你可算回來了!”
何二嬸嗓門震得積雪從房檐上掉下來:“你說說,這日子怎么過啊?你三弟家的娃都快餓死了,我們家那點口糧也見底了……”
何老三趕緊接話:“可不是嘛,春蓮她二叔年紀大了,干不動活,你二嬸又身子弱……”
“弱?”何青云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二嬸前日還在村口跟張大娘搶野菜,那力氣比年輕小伙都大,怎么到我們家就弱了?”
何二嬸臉色一僵,隨即又換上哭喪臉:“春蓮啊,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我們可是你親二叔二嬸!你現在日子好過了,開了大鋪子,總不能看著親戚餓死吧?”
“就是就是,”何三嬸也跟著起哄,“你看我們家這娃,凍得臉都青了,你就分點糧食給我們吧!”
劉雨蘭看著他們可憐兮兮的模樣,心里有些動搖,剛想開口說“要不……”,就被何青云一個眼神制止了。
這半個月來,她跟著女兒在鎮上見了世面,也慢慢明白一味忍讓只會讓惡親戚得寸進尺,想起女兒說過“人善被人欺”,她攥著布巾的手慢慢收緊了。
何青云上前一步,擋在母親身前,目光冷冷掃過兩家人:“糧食?我們家的糧食都是我和弟弟起早貪黑賣麻辣燙賺的銀子買的,可不是大風刮來的,再說了……”
她話鋒一轉,看向何老二:“二叔家不是有三間大瓦房,還養著豬嗎?把豬賣了,夠你們吃一冬天了吧?”
何老二向來躲在妻子身后慣了,一時竟想不出話反駁,何二嬸見狀,索性撒起潑來:“你這小賤人!怎么跟長輩說話呢?我今天就是賴在這兒了,你不給糧食,我們就不走了!”
說著,她就要往堂屋里闖,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劉雨蘭突然動了。
她猛地轉身沖進灶房,再出來時,手里竟握著一把明晃晃的柴刀!
“都給我滾出去!”
劉雨蘭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狠厲,柴刀被她攥得緊緊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寒光:“我們家的糧食是春蓮和平安累死累活掙來的,憑什么給你們?你們要是再敢上門鬧事,我這把老骨頭跟你們拼了!”
何二嬸被她這氣勢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大嫂,你……你想干什么?動刀子可是犯法的!”
“犯法?”
劉雨蘭冷笑,一步步逼近:“你們強搶糧食就不犯法?我男人死了,你們就想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告訴你們,以前的劉雨蘭死了,現在我女兒說了,人不能活得像軟柿子!”
她想起女兒在鎮上帶著弟弟做生意的辛苦,想起自己以前被欺負得抬不起頭的日子,一股怒火直沖頭頂。
現在好不容易能吃飽穿暖了,這些人卻又像臭蟲一樣纏上來,她絕不要再回到以前那樣的處境!
柴刀雖然沒砍下去,但那股不要命的架勢讓何老二和何老三兩家嚇得魂飛魄散。
“你……你別過來!”何三嬸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拉著丈夫就往外跑,“我們走!我們這就走!”
何二嬸也顧不上撒潑了,拽著何老二跟在后面,生怕慢一步就被柴刀砍到,一行人連滾帶爬地沖出院門,消失在風雪中。
院門外終于安靜下來,劉雨蘭手里的柴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發抖。
何青云趕緊上前扶住她:“娘,您沒事吧?”
劉雨蘭看著女兒,眼眶一熱,眼淚掉了下來:“春蓮,娘……娘剛才是不是太兇了?”
“不,娘,”何青云緊緊抱住母親,聲音里帶著欣慰,“您做得對!就該這樣!”
何平安和何小丫也跑過來,何平安看著母親,眼神里滿是敬佩:“娘,您真厲害!”
劉雨蘭擦了擦眼淚,看著眼前的兒女,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真正輕松的笑容。
她知道,從今天起,她不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弱婦人了,她要和女兒一起,撐起這個家。
屋外的風雪依舊很大,但茅草屋里卻暖意融融。
何青云看著娘親,劉雨蘭握著柴刀趕跑惡親戚后,雖仍有些許后怕,眼底卻多了從未有過的堅定光芒,那是被欺壓半生后,終于破土而出的硬氣。
她知道,是時候將自己的秘密告訴對方了。
“娘,”何青云扶著劉雨蘭在炕邊坐下,語氣放得極輕,“有些事,我想跟你說實話。”
劉雨蘭正用帕子擦著柴刀上的雪沫,聞言抬頭,見女兒神情鄭重,便放下手里的活計:“咋了春蓮?是不是剛才嚇著你了?”
何平安和何小丫也湊了過來,何平安懂事地給母親遞上一杯熱水,何小丫則攥著姐姐的衣角,好奇地眨著眼睛。
何青云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家人:“我落水高燒那晚,夢見了一個老神仙,他給了我一件法寶。”
她頓了頓,指尖輕輕一捻,掌心瞬間多出一包包裝精美的奶糖,那是超市里最常見的零食,糖紙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細碎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