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冷兮兮這句話,蘇陌不禁狐疑起來。
什么叫虛職?什么叫愛去不去?
文官都能翹班?
典史掌監獄。
若縣里的典史不去上值,天天翹班,那整個天昌縣,不得全亂套了?
難道天昌縣比長平縣更離譜?
縣令獨攬大權。
縣丞、主簿、典史,皆是泥塑菩薩?
蘇陌半瞇眼睛,繼續看下去。
“……乃是虛職,你愛去不去。”
“但妾身可明確告訴蘇郎,鳳鳴司總旗、錦衣衛總旗,便已是蘇郎極限。”
“若想繼續升官,只能為朝堂官!”
蘇陌一張臉,瞬間黑得跟鍋底一樣。
心中有一萬句MMP要講!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斷人官路,則是爺爺奶奶、妻妾孩子,都一并殺了!
他強忍無邊怒火觀閱下去。
“朝廷決定,定天昌縣為試點,放開商賈規制。”
“妾身奏請陛下,此事由天昌縣令負責,典史從旁輔助,月內上任。”
“并賜你密奏之權。”
“規制相關事宜,可便宜行事,事無大小,皆能直奏陛下!”
蘇陌倒抽一口冷氣!
密奏之權?
便宜行事?
這豈不是等于先斬后奏?
不要以為,錦衣衛都能給圣上遞密奏。
錦衣衛數以十萬計,若人人都能密奏,女帝怎看得過來!
百戶、試千戶、千戶才有這個權力!若給人知曉,自己有密奏之權,絕對能把人給嚇死!
冷兮兮為了讓自己去當天昌縣典史,可真下了重本!
蘇陌已經知道,這就是自己給自己惹的鍋!
當初就不該胡說八道!
回旋鏢扎自己身上了。
他繼續往下看。
“陛下賞賜之三枚銅錢,乃妾身之意。”
“開放商賈規制,得銀萬兩,蘇郎可向妾身提一個要求。得銀五萬、十萬皆是如此。并官升一級!”
“想必蘇郎已知,妾身之能,機會難得,望珍惜之!”
“另,天昌縣令由薛山擔任,縣丞、主簿,年內空懸。”
……
看完信箋,蘇陌徹底傻眼了。
縣丞、主簿,年內空懸。
也就是說,自己這典史,是天昌縣的第二實權主官?
再加上自己與薛山的關系……
特么的!
天昌縣自己說了算啊!
那三枚銅錢,還真是三根救命毫毛!
但有前置條件。
需要從商賈身上,掙到一萬、五萬、十萬兩銀子。
而且,還能官升一級!
蘇陌暗咽口水。
冷兮兮確實牛逼得很,對圣人影響利如此之巨,能直接插手朝官升遷這等犯忌諱的大事。
薛山調任天昌縣令,乃連升兩級!
正常來說,薛山功勞再高,升到永安府,當個從六品的運判,又或者其他州的同知,已經相當了不得!
現在直接正六品的附郭縣令!
蘇陌完全不懷疑冷兮兮的本事了!
一個能影響女帝圣意的近臣、皇親國戚!
三個要求,含金量相當的高!
要是能用一枚銅錢,幫千戶大人,往上再沖一沖,當核心五所的千戶。
甚至,南鎮撫司的掌印管,又或者衛指揮司的僉事,更甚至,北鎮撫司的掌刑、理刑官……
只要千戶大人升上去。
自己當不當錦衣衛百戶,有什么區別?
三個前置條件,好像也不是太困難的事。
自己在冷兮兮,還有那鳳鳴司高冷千戶面前,放了那么多大話。
不得拿點真東西出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只要女帝相信,自己吹的牛逼,可行性相當的高,日后,自己想死都難,比免死金牌還好用!
嗯……
冷兮兮也說了,去不去天昌縣上值都行。
天昌縣距離孤峰山匠兵營不遠。
提點下薛山,讓薛山去忙便可。
能者多勞。
蘇陌一直覺得,自己的便宜丈人,挺能干的。
對官迷來說,沒事干才真折磨,讓他多做事,蘇陌是對丈人好!
反正無法在錦衣衛和鳳鳴司升官,去當當典史也無妨。
實話說。
蘇陌也有些好奇。
自己說的那些大道理,所謂的治國之道,都是鍵盤俠之言。
蘇陌也想知道,學貫古今的鍵盤俠,是不是真的能吊打古人!
正好拿天昌縣試驗一番。
收好信函。
已是酉時,姜嵐也做好飯食。
蘇陌剛提筷子,又聽得門子來報。
長平縣來人,求見蘇大人,還遞上了一封字跡娟秀的信函。
蘇陌一看字跡,便知是薛憶紓所書,落款卻是陳乾。
打開信箋一看。
蘇陌激動得猛的一拍大腿!
三舅果然靠得住!
足足送來十數斤的味精,還有三大車各式海貨。
另外,一千兩現銀,可解燃眉之急!
酒樓開業東風,全部到齊!
別看味精數量不多。
但哪怕一丁點,就能極大的提升菜品的鮮味,足以支持好長一段時間。
用在招牌菜上,誰人能敵?
神京遠離海岸線,三舅送來的各式干貨、腌魚,對神京權貴來說,妥妥的奢侈品!
絕對能大賺一筆。
蘇陌馬上吩咐門子,將來人請入宅中!
牛二和陳虎,敬畏的看著這座規模宏大的五進大宅!
蘇大人就是蘇大人!
不管在哪里,都混的開!
才來神京兩個月,就已經置下如此一間占地數畝的大宅!
如此宅院,哪怕在長平縣,也得數百兩銀子。
在神京,不得數千兩銀子?
兩人開始還不敢相信。
恭敬詢問了年輕門子之后,才確定,此宅真在蘇大人名下。
別提多震驚了。
正當兩人震驚之時。
一輛馬車,十幾鐵騎,呼嘯而來。
車上下來一氣勢沉穩的華服年輕男子,斜眼看了看陳虎、牛二等一行人,隨后跟門子說了兩句,其一門子,將其引入宅中。
陳虎偷偷看了眼那些殺氣騰騰的鐵騎,吞了吞口水,忍不住低聲問道:“這位兄弟,他們乃是何人?”
門子本是游魚堂的人,知道蘇大人長平縣出身,自是不敢怠慢長平縣來人。
略帶得意的道:“他們是寧公國府的護衛,很厲害的。”
陳虎和牛二一聽,眼睛瞬間瞪直,失聲叫了出來:“啥?寧國公府?!!”
公侯伯子男,陳虎和牛二當然知道。
國公,帝國臣爵之巔!
位極人臣!
陳虎連續咽著口水,聲音都結巴了:“那……那方才華服男子?”
門子壓低聲音:“寧國公府嫡子,來找蘇大人的!”
陳虎、牛二,徹底說不出話!
寧公國的嫡子,前來找蘇大人?
不應該是蘇大人去國公府求見人家?
那可是國公嫡子!
陳虎和牛二,本以為國公府的嫡子前來拜會蘇大人,大人定是招呼帝國最頂級的勛貴,不可能有時間接見他們。
卻想不到,沒多久一彪形大漢出來,態度相當親切:“兩位是陳兄和牛兄吧?”
“蘇大人讓你們趕緊過去!”
陳虎牛二目瞪口呆。
懵逼的跟著姜老實進入了大宅。
很快,在宅院中堂,見到許久不見的蘇陌。
兩人連忙上前參拜蘇陌。
蘇陌點點頭:“起來吧。坐著說話。”
吩咐姜嵐給兩人上了茶水。
這才問道:“現長平縣情況如何?”
盡管陳乾已經讓薛憶紓代筆,來了信函,但篇幅有限,只能說個大概,自是要親自詢問下兩人方才安心。
陳虎和牛二,一五一十的將長平縣的情況,跟蘇陌和盤道出。
大體跟陳乾說的差不多,只是更加詳細。
長平縣各等生意,發展得比蘇陌預想的還要順利。
上月蘇家入賬,突破三千兩銀子。
只不過投入數百兩在采購海貨、味精之上,還有拓寬鐵山縣的鹽路開銷,現銀倒是不多,只送來一千兩銀子。
柳思云的能力,也出乎蘇陌意料。
把長平縣的盤子,打理得有條有理的。
不過,聽陳虎說,大有糧行那邊,換了新掌柜,柳思云不再是大有糧行的掌柜。
另外,永安府來了人,找過柳思云兩回,最后恨恨而去。
蘇陌不禁皺了皺眉頭。
肯定是傅家做妖。
柳思云不但舌功了得,更是難得一見的商業人才,蘇陌肯定不會放她離去。
是時候解決柳思云身份的問題,也好讓她安心給自己做事。
東西兩市的收入,得上繳鳳鳴司一半。
上月兩市,入銀一千六百兩,仍是蘇家收入的大頭。
鳳鳴司不能干收錢,不出力。
蘇陌沉思一下,各給了十兩銀子牛二、陳虎,吩咐姜老實把他們安頓下來,明日再帶他們出去見識下神京世面。
隨后,提筆揮毫,以獨創的狗刨字體,書信一封。
吩咐姜嵐帶上信函、八百兩銀子,給柳水河判的鳳鳴司校尉送去……就是那走起路來,屁股一顫一顫的少婦殷柔。
事畢,蘇陌這才整理了下衣袍,前去偏殿,會見張旭祖。
“張兄,久等了。”
“鄉中來人,有點事情需要問詢一二。”
張旭祖笑了笑:“無妨。”
隨后指了指兩個垂手恭立的匠人:“他們皆是公爵府的家生子,腦子也活絡,可堪一用否?”
蘇陌笑道:“應沒多大問題。”
土法制造肥皂,簡單得很。
無非皂化反應而已。
蘇陌自稱學歷比擬進士,真不是吹牛。
例如,這皂化反應,初中時候學過。
堿水的提取,草木灰便可。
主要油脂來源難得。
張旭祖全程在旁死死的盯著蘇陌操作,不時還主動詢問其中原理。
等蘇陌將膏狀肥皂原液倒在方格中冷卻定型。
又讓匠人依法造了一次。
張旭祖才問道:“蘇旗官,這便可以了?”
蘇陌點頭笑道:“應是沒問題。”
“待冷卻風干后,便是先前給張兄測試的肥皂。”
“添加不同的香料,肥皂便可成為香氣各異的香皂。”
當然,想香皂品質更好,最好添加芳香油,但這得用酒精來萃取,蘇陌當然不會教給張旭祖。
芳香油來之不易,可造香水。
真用來制造香皂,也是少量生產,給自己親近之人所用。
又或者用來走冷兮兮后門這樣的。
停了停,蘇陌指著剛分離出來的那粘稠澄清液體,有些隨意的道:“這粘液,于本官有些小用。”
“張兄制造肥皂時,麻煩收集起來,送本官這邊。”
張旭祖狐疑的看了看那澄清粘液:“此乃何物?有甚作用?”
蘇陌解釋道:“也無多大用處,就是能保濕,皮膚干燥者用得上。”
張旭祖點點頭。
這粘液看著也沒甚用處,便應承下來。
跟著皺眉道:“此法竟需用到油脂,難怪蘇旗官道,一年只盈余萬兩!”
他回去之后,便與李祐、溫弼研究一翻。
如此香皂,一小塊,賣三五十個大錢問題不大。
若是香皂,定價一兩銀子,亦大有人購買。
哪怕一個月銷售一萬塊,便五六千兩的收入。
唯一的問題,不知成本幾何。
在張旭祖看來,成本問題,根本不是問題,大不了薄利多銷。
大武朝數萬萬人。
如此生意,豈止年入萬兩。
現在才知,蘇陌說萬兩盈利,是什么原因!
需要油脂,那就不能薄利多銷,只能走高端路線!
定價一高,占了九成九的黔首百姓,絕對是用不起的。
蘇陌想了想,忽然說道:“其實,解決油脂來源,又不被朝廷制約,本官倒有個法子。”
張旭祖深吸口氣,朝蘇陌拱拱手,沉聲說道:“還請蘇旗官指教!”
蘇陌點點頭:“據本官所知,大洋之中,有一魚,奇大無比,以鯤名之。”
“成年之鯤,重逾十萬斤,其肉含油脂巨量,若能捕獲,自不愁肥皂油脂!”
張旭祖臉色微微一變,苦笑說道:“這海中巨鯤,吾亦聽說。”
他嘆了口氣:“只是,大海兇險,其間隱藏精怪無算,便是仙道術士,亦不敢輕易涉足之。”
“尤其那巨鯤,力大無朋,非常人所能捕之……”
“再者,想下那大洋,非巨艦不可!”
“吾等哪來的巨艦!”
蘇陌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問題。
畢竟,對方時代局限性,如何明白資本的恐怖。
等肥皂之利出來,看著那巨量銀子,卻因油脂不夠,無法攫取,自然就會將目光,投在鯨魚之上!
大海兇險?鯨魚難捕?缺乏巨艦?
在百分之一千的利潤面前。
這世界上,就沒什么是商人不敢做的!
一整支艦隊都能給你整出來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