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建興今年和第三任妻子梅蘭剛離了婚,房子也被分走一套,那輛老車子又被高庭撞得修了又修,他原本還想等今年的分紅下來,再加上周云飛那邊的錢,給自己再換輛車,好歹能透過一口氣了。
可是沒想到突然在這時就暴雷了,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如果自己在盛豐家廠里這點股份都沒了,那簡直就是把命根給掘了!
他甚至都來不及擔心后面賠款的事情,就沖到盛建國的辦公室里:“大哥,這到底是你的意思還是阿豐的意思?”
大伯正為這事兒煩呢,看見他進來沒好氣地罵一聲:“什么什么意思!”
“阿豐拿著股權合同來找我,說我違約,要沒收我所有的股份,還要開除賠錢!這是你讓他做的?”他沖到自己哥哥的辦公桌前,雙眼通紅地質問著。
大伯也吃了一驚,他心想這回的事情必須好好給盛建興一個教訓,可又拿捏不準力度,特別是后面還有180萬的賠償,這要是去協商恐怕有點難。但是說到底,他作為大哥,沒想放棄這個扶不上墻的弟弟。
因此他聽見盛豐直接拿著合同去找盛建興清算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
沒等他開口,盛豐已經跟了過來,叼著煙,就靠在辦公室的門框上,輕蔑地看著盛建興。
大伯看見他開口質問:“你小子搞什么?”
他一副紈绔模樣,語氣里卻全是冷漠:“叔叔,合同就是這么寫的,白紙黑字,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算來問我爸,這個中國字也變不了英文字,就算變了英文,意思也不會改變。”
盛建興看不慣他這副以下犯上的嘴臉,教訓說:“阿豐,你這話什么意思,我是你親叔叔!你老頭子還在這呢!”
盛豐走進去在沙發上坐下,吸了口煙,然后拿下來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叔叔,你也知道你是我親叔叔啊,是親叔叔你撬我們自己廠的單子,還他媽的偷公章出去蓋!現在人家找來了,180萬,你難道還想讓我們幫你賠嗎?”
“阿豐,話不是這么說的。你叔叔我有實際的難處,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他想來想去,又對自己大哥央求道,“大哥,我的情況你清楚的呀,我是真有困難,而且這個單子,是阿豐明確拒絕的,否則我也不會接啊,那是人家說,非要和我們廠合作才肯簽約,我才借用了公章而已。我這也不算搶廠里的單子呀。
再說了,總共就40萬的單子,對廠里根本沒損失的呀,我是真有困難了……”
其實盛建國又何嘗不清楚這個弟弟的情況呢,有些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但是這回事情鬧得太大了,他也沒辦法,自己廠里還好說,他一直覺得最麻煩的是對方的損失賠償。
但是盛豐突然發難,也讓他感覺到難辦。
“阿豐,有話好好說,這事兒到底怎么回事兒?”
“這不是很清楚么,人家要做的是品牌的定制包裝,大家具,帶玻璃的,必須嚴絲合縫,否則運輸過程中就全碎了。他的機器不行,做出來的東西尺碼不對,箱子里是空的,一般運全碎了。雙十一雙十二那么大的出貨量,損失有多少?不找他賠找誰賠?”
盛建國是老江湖了,他一早就覺得盛豐的態度很奇怪,現在這么一聽,更覺得有貓膩了。
可是當著盛建興的面,有些話他沒辦法直說,于是他只好對盛建興說:“建興,你先出去,我跟阿豐談談。”
盛建興聽見這話,以為大哥還愿意救自己一把,眼里有燃起希望,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大哥:“大哥,我可都靠你了。我的難處你是知道的。”
“你先出去!”
盛建興不得不走。
等他一走,盛建國就把門反鎖了,還在窗邊看了一會,確認盛建興走遠了,才問盛豐:“這事兒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說實話!”
“什么怎么回事兒,剛才不都跟你說清楚了嗎?”
盛建國抄起手邊的枕頭就朝盛豐砸過去:“你當你老子這么多年飯白吃的?既然是帶玻璃的家具,工人裝貨的時候難道沒發現尺寸不合適?發現不合適還往里裝?要是只是輕微誤差,損失沒那么重,要是誤差很大,對方還故意這么做到底什么目的?”
盛豐盯著自己老爸,手里捏著打火機,拇指按了卻沒按到底,反復試探,最終,他覺得還是應該跟自己老爸攤牌:“不管怎么說,我叔叔違約甚至違法,這是事實,公章是他偷的,這點沒人逼他。他今天能偷公章,明天就能把廠賣了,這種人,留著干什么?”
盛建國厲聲呵了一聲:“什么這種人,那是你親叔叔!”
盛豐也大聲反嗆了一句:“他還是盛雪陽親爹呢!”
接下來的話不用說的那么明白了,他對自己的親女兒都如此,還談什么親戚不親戚的?
盛建國聞言像敏銳地捕捉到什么,在盛豐面前坐下來,眼睛像鷹一樣盯著他:“這里面有高庭的事兒?”
盛豐沉默了一會兒,索性大大方方承認了:“不光有高庭的事兒,還有我的事兒。老爸,我實話跟你說,我也忍夠了。你年紀大了,我也有兒子了,你要養我叔叔我管不著,但是你別指望我去養他。
他都能這么對潘潘,難道你還能指望他對我感恩戴德?我不管你們兄弟情深不情深的,再深有人家父女情深?我他媽的現在就想過好自己的日子,把廠子做好,給我老婆兒子多攢點家底,誰他媽的想當螞蟥來吸我的血,誰我都不慣著!”
盛建國大為吃驚,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盛豐確實說的沒錯,就像這一回,180萬,盛建興自己拿不出來,到最后八成還是得他這個大哥來兜底。
“老爸,潘潘訂婚前你怎么跟他說的?讓他別鬧事,否則再也不管他了,但是他聽嗎?你說話他當放屁,他老早就吃準你了。你既然管不了,那你就別管了。年紀大了就讓開,趁著這個機會,我跟高庭能把人按死了!”
“放屁!”盛建國罵了一句,“你們想怎么樣?180萬,你以為事情這么簡單?狗急還跳墻呢,你把人逼上絕路,鬧出人命來,你背的起嗎?高庭,高庭就是太沖動,他要不是去撞人家的車,他態度要是好一點,哪怕是做做樣子把老丈人哄牢了會這樣嗎?
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年輕氣盛,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其實害死你們的恰恰就是你們的自以為是!”
盛豐早料到他會這么說:“你別跟我說教了,我就問你,這180萬你要不要替他還?你要是管不了,就別管了,我來處理。”
這話確實問住盛建國了,要是十幾二十萬,他或許就管了,但這是180萬!
如果連這么大的錢,他都管了,那將來,這個弟弟,真的會把他的兒子孫子都吸干!
他回答不出來,盛豐于是也來了句軟話:“老爸,放心,做這個事情,我們也有數的,把人逼死對我們也沒好處。我叔叔這個人,就不能太慣著,你只要對他好一點,他賴上你了。你跟他幾十年兄弟,做不了惡人,但我和高庭可以啊。
我們倆目的一致,就是希望他老老實實,聽話,別搞事而已。”
盛建國聽明白了,于是眼皮一掀,問他:“那你們,到底想做到什么地步?”
“我實話告訴你,這次的損失全都是高庭出的,他就沒想過能回本,他就是要把我叔叔外面的廠都給端了,老老實實地栓在我們這個院子里。我知道他缺錢,離了這個廠活不了,你對他太好了,他無法無天,你別管他,讓我來,他只要動點歪心思,我就把他飯碗砸了。
這樣,他才知道怕,才能老實!”
盛建國聽明白了,盛豐和高庭還算理智,沒想把人逼死,于是他想了又想,如果高庭真不要賠償,只是借這個來鉗制住盛建興,那最大的債務他倒也不擔心了,反正以后廠子也得給盛豐,現在讓他完全來接手,也是好事。
原本他還擔心呢,怎么平衡兒子和弟弟之間的關系,現在也好,借這個機會,盛豐接班又能拴住這個弟弟,倒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也松了口,但還不忘囑咐一句:“你可記牢了,見好就收,別把人逼上絕路。尤其是高庭!你得把他盯住了!”
畢竟盛豐沒必要把盛建興往死里整,但是高庭不一樣,經過之前的事情,他完全有可能變卦,借機報復。
盛豐滿口答應:“我有數,你就放心吧。”